孩童的笑声轻飘飘的，混在雨声里，像根细针，一下下扎着林小满的耳膜。
他瘫在地上，攥着那枚发烫的铜钱，连手指头都在哆嗦。地上的黑泥还在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那尊陈哑巴化成的小纸人，正侧躺在黑泥里，眉心的朱砂点红得刺眼，嘴角还挂着那抹诡异的笑。
楼下的折纸声越来越急，沙沙沙，像是有无数双手在同时翻动黄纸。那孩童的笑声也越来越清晰，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飘忽不定，却偏偏都贴着窗棂打转。
林小满猛地抬头看向窗户。
窗玻璃上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白雾，雾气里，隐隐约约映出几个小小的影子。那些影子踮着脚尖，扒着窗沿，正朝着屋里看。
“咯咯咯……”
笑声贴着玻璃传进来，带着湿漉漉的潮气。林小满看见，雾气里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是几个穿着肚兜的纸娃娃，梳着抓髻，眉眼弯弯，和寻常孩童无异，可它们的脚下，却没有影子。
铜钱在掌心烫得厉害，像是要烧穿皮肉。林小满想起那个老道的话——鬼市巷的东西，莫看，莫听，莫捡。
他当初只当是江湖骗子的胡话，现在才知道，那是救命的箴言。
“小哥哥，陪我们玩呀……”
一个软糯的声音响起来，就在林小满的耳边。他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一个纸娃娃正蹲在他的肩膀上，小小的手抓着他的头发，纸做的脸蛋贴着他的耳朵，冰凉刺骨。
林小满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能闻到纸娃娃身上的油墨味，还混着一股淡淡的纸钱灰味。那娃娃的眼睛是用墨点的，黑沉沉的，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里的铜钱。
“把它给我们，好不好呀？”纸娃娃的声音又软又甜，却听得林小满头皮发麻。
不等他回答，肩膀上的娃娃突然伸出手，朝着他掌心的铜钱抓来。那纸做的手指，竟带着一股蛮力，掐得他掌心生疼。
林小满猛地挥手，将纸娃娃甩在地上。
娃娃摔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纸做的身体裂开一道缝，可它却毫不在意，反而裂开嘴，露出一口尖尖的纸牙，朝着林小满扑过来。
与此同时，窗外的影子也开始撞玻璃，咚咚咚，像是要把窗户撞破。
“把铜钱交出来！”
“交出来！我们要铜钱！”
软糯的童声变得尖利，像是无数把小刀，刮得林小满耳膜生疼。他踉跄着爬起来，死死攥着铜钱，朝着门口跑去。
他要离开这里，离开鬼市巷，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可刚跑到门口，林小满就僵住了。
那扇木门不知何时被重新关上，门楣上，贴着一张黄符。符纸是新的，墨迹还没干，上面画着扭曲的符文，符文中央，点着一点朱砂——和陈哑巴给纸人点的朱砂，一模一样。
而门的另一边，沙沙的折纸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踩在楼道的水泥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是踩在林小满的心脏上。
林小满浑身冰凉，他知道，那脚步声的主人，绝不是人。
“咯咯咯……”
肩膀上的纸娃娃又笑了起来，它的手指穿过林小满的头发，轻轻拍着他的脸颊，声音甜得发腻：
“小哥哥，你跑不掉啦……”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紧接着，门楣上的黄符，突然无风自燃，燃起了幽幽的绿火。
绿火里，林小满看见符纸的灰烬飘了起来，在空中凝聚成了一张脸——那是一张老道的脸，仙风道骨，眉眼间却带着一丝悲悯。
“持此钱，入铺底，镇……镇灵台……”
老道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话音未落，绿火便骤然熄灭，灰烬散了一地。
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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