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的铃声刚刚响过,教室里依旧弥漫着叽叽喳喳的声音。左奇函用胳膊肘撑着桌面,脑袋歪向一旁,目光死死黏在斜前方的身影上——杨博文低头翻动着英语书,阳光透过窗户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在他的发顶洒下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连指尖划过书页的动作都显得柔软细腻。
王橹杰“看够没啊你。”王橹杰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左奇函,低声打趣,“再看下去,眼珠子都要粘人家身上了。”
左奇函猛地回过神来的左奇函慌忙坐直身体,装模作样地去扒拉桌肚里的练习册,嘴上却还不服软:“谁看他了!我明明在看窗外呢。”
杨博文话音刚落,杨博文突然转过头来,手里捏着一支黑色水笔,眉眼清亮:“左奇函,昨天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你是不是还有步骤没弄明白?”
左奇函左奇函的心猛地“咯噔”一下,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他不敢直视杨博文的眼睛,只是胡乱点头:“啊……嗯,是有点。”
下课的喧嚣还未完全散去,黑板旁的时钟滴答作响,粉笔灰在晨光中漂浮不定。左奇函的指尖仍停留在草稿纸的空白处,刚才偷看被抓包的慌乱还没散去,耳尖的热度迟迟未退,甚至手心也开始微微冒汗。
杨博文的椅子往后挪了小半寸,椅腿与地面摩擦出轻微的“吱呀”声,刚好掩盖了后排同学的窃窃私语。他侧过身,上半身微微前倾,靠近左奇函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到左奇函能闻见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混着一缕清晨青草的气息,钻进鼻腔里,让他的心跳漏了半拍。
杨博文“喏,这里。”杨博文的指尖轻轻落在左奇函摊开的数学卷子上,指腹点了点最后一道大题的演算步骤。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衬着白纸黑字,格外好看。他的声音压得不算低,刚好能让左奇函听清,却又不会引来太多注意:“辅助线画错了,后面的推导自然全偏了。”
左奇函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他纤长的手指,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听不清题目。他下意识攥紧笔,笔杆被手心的汗濡湿得有些滑腻,脸颊烫得更厉害了,只能胡乱点头。
左奇函“啊……哦,对,我就说怎么算都不对。”
杨博文杨博文抬眼看向他,眼底盛着细碎的笑意,像是捕捉到了他的走神。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淡的阴影。那双清亮的眸子亮得像初夏的星子。他没有戳破,只是嘴角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眉梢带着几分纵容的温柔,指尖轻轻点了点左奇函的卷子,声音也柔和了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那放学我给你讲讲?”
左奇函话音刚落,左奇函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被人狠狠攥住晃了几晃,连带着呼吸都漏了半拍。放学单独讲题?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的耳尖就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死死抠着裤缝。
那岂不是能和杨博文多待一会儿?不用隔着课桌的距离,也不用提防王橹杰的调侃,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甚至能想象到夕阳把教室的玻璃窗染成暖橙色,杨博文俯身给他讲题的样子,指尖轻轻点在题目上,声音温温柔柔,连空气里都飘着他身上的洗衣粉香气。
然而,这甜丝丝的念想刚冒出头,就被另一个念头狠狠压了下去。左奇函一下子蔫了,眉头不自觉地皱紧——要是自己还是听不懂呢?那些绕来绕去的辅助线,那些算不对的函数解析式,他肯定会笨手笨脚地问一堆蠢问题,杨博文会不会觉得烦?会不会在心里偷偷笑话他,说这么简单的题都学不会?
纠结的情绪像一团乱麻,在他心里缠来绕去,连带着手心都沁出了薄汗。他张了张嘴,舌尖抵住牙齿,“好”字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又被“不用麻烦了”堵了回去。这两种话语在嘴边打了好几个转,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杨博文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杨博文杨博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指尖顿在卷子上,眼尾轻轻弯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像是揉碎的阳光落入清泉,漾出细碎的光影。他的声音比刚才更软了几分,倾身补了一句:“或者,等我去你家补课的时候?”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自己都愣住了,好像没料到这句话会脱口而出。后知后觉的羞赧顺着脖颈爬上脸颊,耳根悄悄染上一点淡红,像是晕开的墨迹。他连忙转回头去,脊背绷得笔直,假装低头整理桌上散乱的笔,指尖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蹭过冰凉的笔杆,也没能压下那点慌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比平时快了半拍,咚咚的声响在胸腔里回荡,呼吸也变得紊乱。他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了眼身侧的左奇函,见对方还在愣神,才悄悄松了口气,嘴角却不自觉地抿出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左奇函“!!!”左奇函的脑子瞬间宕机了。
这个念头像惊雷一样在他脑海里炸开,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握着笔的手猛地一抖,墨水在草稿纸上晕开一团深色的墨迹,他却浑然不觉。
去他家补课?
这个念头反复冲击他的脑海,让他一时忘了该怎么反应。他几乎立刻脑补出画面——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洒在房间里,落在铺着格子桌布的书桌上。杨博文坐在他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微微俯身,骨节分明的手指点着习题册上的字,温软的声音随风飘过来。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抬起头,就能撞进对方清亮的眼眸里。窗外的蝉鸣懒洋洋的,空气中说不定还会飘着他妈刚切好的西瓜的清甜气息。
然而,这甜丝丝的幻想还没焐热,一盆冷水便兜头浇了下来。
左奇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起,连手臂上都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攥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笔杆几乎要被捏断。
他房间里那些藏得严严实实的小心思,此刻像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书柜第三层那个天蓝色的带锁收纳盒,是他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钥匙被他用红绳系着,藏在枕头底下最隐蔽的角落。盒子里铺着柔软的白色绒布,整整齐齐地码着他攒了大半年的照片。有运动会上杨博文穿着红色运动服咬牙冲过终点线时被风吹乱的碎发;有文艺汇演那晚,杨博文抱着木吉他坐在舞台上低头调音时落在睫毛上的细碎光斑;还有几张是他趁杨博文不注意偷偷抓拍的侧脸,有上课托腮认真听讲的,有放学路上叼着冰棍笑得眉眼弯弯的,每一张都被他小心翼翼塑封好,连边角都不敢折一下。
书桌最底下的抽屉,是他另一个秘密基地。里面压着一沓被揉得皱巴巴又被慢慢抚平的纸条,上面写满了他反复写又撕、撕了又写的心事,有的是“今天杨博文给我讲题了,他的手指真好看”,有的是“放学一起走的时候,他帮我挡了太阳”,还有那句在心里憋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敢说出口的“我好像喜欢你”。字迹被反复描摹,纸页快要被划破。
甚至连他课本的夹层里,都夹着一张杨博文不小心掉落的便利贴。那是自习课上,杨博文写了数学公式递给他,后来忘了拿走的东西。便利贴上的字迹清隽挺拔,还带着淡淡的橘子汽水味。他偷偷藏了起来,每天翻课本时都会忍不住摸上好几遍。
这些细碎又隐秘的心事,是他藏在时光里的宝藏,也是他不敢宣之于口的胆怯。
若是杨博文去了他家,若是他一时疏忽忘了锁好收纳盒,若是杨博文弯腰捡笔时瞥见了抽屉里的纸条……
左奇函不敢再想下去,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几乎能想象到杨博文发现这些东西时的表情:错愕?尴尬?还是……厌烦?
毕竟,谁会愿意被人这样偷偷惦记着?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要是被发现了这些,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自然相处吗?他还怎么有勇气再装作不经意地偷看他?
左奇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又慌乱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种情绪在心里激烈拉扯,他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眼神躲闪着不愿直视杨博文,手指紧张地抠着卷子的边角,把纸边都弄得皱巴巴的。
杨博文“怎么了?”杨博文见他半天没反应,微微蹙了蹙眉,语气里带着疑惑,又往前凑了凑,“不愿意?”
左奇函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杨博文独特的清爽味道,左奇函的耳朵“唰”地一下红透了。他猛然回过神,对上杨博文清亮的目光,慌乱地摇头:“没、没有!不是不愿意!”
左奇函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说得这么急切,会不会显得太明显了?
王橹杰果然,旁边的王橹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抖得厉害,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他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捅了捅左奇函的腰,刻意压低声音,语气满是揶揄:“哟,左奇函,这么积极啊?我看你不是想补课,是想……”
后半句的尾音拖得老长,带着不言而喻的暧昧。
前排两个埋头刷题的同学闻声转过头来,视线在左奇函通红的脸颊和杨博文带笑的侧脸之间转了几圈,跟着心照不宣地低声笑起来,还不忘用胳膊肘互相戳了戳,眼里满是看热闹的笑意。
左奇函左奇函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从耳根蔓延到脖颈,像被泼了滚烫的热水。他又羞又恼,狠狠瞪了王橹杰一眼,伸手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闭嘴!”
王橹杰王橹杰笑得更欢了,挣开他的手,故意把声音抬高了一些:“我胡说?刚才是谁盯着人家杨博文的侧脸连老师走过来都没发现啊?”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竖起耳朵的同学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正闹着的时候,过道那头的张桂源和张函瑞听见动静走了过来。张桂源胳膊搭在张函瑞的肩膀上,探头往这边看了看,一眼就瞧见左奇函红得快要滴血的脸,还有杨博文微微低头、耳尖泛红的模样。
张桂源张桂源挑了挑眉,心里默默吐槽:左奇函这家伙,就偷着乐吧。刚才数学课上是谁的眼睛快黏在杨博文身上了?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现在倒好,人家说去他家补课,他的反应简直不要太明显。
张桂源和张函瑞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款揶揄的笑容。两人默契地勾了勾嘴角,凑上前加入了调侃行列。
张函瑞张函瑞弯着眼睛,声音软软的,却精准戳中左奇函的心事:“左奇函,你家是不是要提前大扫除啊?毕竟,贵客要上门呢。”
张桂源张桂源立刻接话,拍了拍左奇函的肩膀,摆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可不是嘛,到时候记得把你藏的那些宝贝收好了啊,别被人发现了,不然可就精彩了。”
左奇函左奇函气得直跳脚,抓起桌上的橡皮就朝两人扔去:“你们俩也来起哄是吧!都给我滚!”
这边闹作一团,杨博文却静静坐在旁边,指尖轻轻摩挲着笔杆,垂着眼帘,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他听着周围的调侃,耳尖的红意越来越深,心底却悄悄漾起一丝甜意:其实,去他家补课,我也挺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