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星榆中学公告栏前围满了人。
苏晚星咬着吸管，慢悠悠地晃过去，顾野跟在她身边：“听说这次期中奖学金名单出来了，你不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苏晚星嗤笑，“反正第一名肯定是——”她的话戛然而止。
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贴着一张红底金字的榜单：
星榆中学期中奖学金获奖名单
特等奖（一名）：陆䂙
一等奖（三名）：……
后面的名字苏晚星根本没看，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陆䂙”两个字上。
周围议论声嗡嗡作响：
“我靠，陆䂙？就那个贫困生？”
“特等奖可是十万块钱啊！够他打好几年工了吧？”
“人家成绩确实好，听说这次数学和物理都是满分……”
“那又怎样？一个穷酸货，拿了奖学金不还是穷酸货？”
苏晚星听着这些话，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吸管被捏扁了。
“星星？”顾野碰了碰她的胳膊，“你没事吧？”
“没事。”苏晚星松开手，吸管“啪”地弹开，“他能拿特等奖，我还能拿不到一等奖？”
她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晚星姐，你在这儿啊。”
林薇薇挤过来，手里还拿着两杯奶茶，递给她一杯：“我刚买的，三分糖，你最爱的口味。”
苏晚星瞥了一眼，没接：“戒了。”
林薇薇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晚星姐，你别太在意奖学金的事。陆䂙那种人，也就只能靠成绩出风头了。不像你，家世好，长得漂亮，想要什么没有？”
这话听着是安慰，实则句句在往苏晚星心窝子里戳。
苏晚星扯了扯嘴角：“薇薇，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林薇薇一愣：“什么？”
“假惺惺的人。”苏晚星盯着她的眼睛，“表面关心你，背地里巴不得你倒霉。你说，这种人恶不恶心？”
林薇薇脸色瞬间白了。
周围几个女生憋着笑，看戏的表情毫不掩饰。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林薇薇眼眶泛红，声音都带了哭腔。
“行了。”苏晚星懒得再看她表演，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回头对顾野说：“帮我个忙。”
“什么？”
“查查这次奖学金的评审流程。”苏晚星眯起眼，“我要知道，陆䂙凭什么拿特等奖。”
高二（一）班教室，气氛微妙。
陆䂙坐在最后一排，正低头整理笔记。周围时不时投来各种目光——羡慕的、嫉妒的、嘲弄的，他都视若无睹。
直到苏晚星走进来，径直走到他桌前。
“啪！”
一份文件夹摔在桌上。
陆䂙抬眼看她：“苏大小姐，有事？”
“有事。”苏晚星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关于这次奖学金，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陆同学。”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陆䂙放下笔，靠回椅背，表情平静：“请说。”
“特等奖的评审标准，除了成绩，还包括综合素质评价，对吧？”苏晚星翻开文件夹，里面是顾野刚发来的资料，“据我所知，综合素质评价里有一项‘社会实践活动’，要求至少参加两次校级以上活动，并有证明材料。”
她顿了顿，盯着陆䂙的眼睛：“你一个天天打工的贫困生，哪来的时间参加社会实践？”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
“对啊，陆䂙不是每天晚上都在餐厅打工吗？”
“社会实践活动一般都是周末，他周末不也得打工？”
“该不会……是造假的吧？”
陆䂙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深了几分。
“苏大小姐调查得很仔细。”他说，“不过，谁告诉你我没参加社会实践？”
“哦？”苏晚星挑眉，“那你倒是说说，你参加了什么活动？什么时候？在哪里？证明人呢？”
一连串问题，咄咄逼人。
陆䂙沉默了几秒，然后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推到苏晚星面前。
照片上，是锦城市图书馆的志愿者活动合影。陆䂙站在最后一排角落，穿着志愿者马甲，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确实是他。
日期显示：两个月前的周末。
苏晚星盯着照片，脸色微变。
“还有问题吗？”陆䂙收回手机，声音很轻，“苏大小姐如果还不信，可以去图书馆查记录。我每周六上午都会去做志愿者，已经坚持半年了。”
教室里更安静了。
谁都没想到，陆䂙真的能拿出证据。
苏晚星咬了咬嘴唇，正想说什么，陆䂙又开口了：
“对了，苏大小姐可能不知道，特等奖还有一个加分项——学科竞赛获奖。”
他从文件夹最底层抽出一张证书，推到苏晚星面前。
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一等奖。
获奖人：陆䂙。
日期：三个月前。
苏晚星盯着那张证书，手指微微发抖。
她查了那么多，居然漏了这么重要的一条。
“看来苏大小姐的调查还不够全面。”陆䂙站起身，他比苏晚星高很多，这个角度让她不得不仰视他，“不过没关系，我能理解。毕竟苏大小姐平时那么忙，哪有时间关注我这种小人物。”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字字带刺。
苏晚星的脸一点点涨红。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当着全班人的面，被人用证据啪啪打脸。
“行。”她咬牙，一把抓起文件夹，“算你狠。”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逃跑。
陆䂙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但很快，那抹弧度又消失了。
他坐下，重新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苏晚星，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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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食堂，苏晚星端着餐盘，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
顾野跟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星星，你还好吧？”
“好得很。”苏晚星咬牙切齿地说，手里的筷子都快把米饭戳成糨糊了。
顾野叹了口气：“其实陆䂙能拿特等奖，确实有他的本事。我查过了，他成绩是真的好，物理竞赛的奖也是真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做志愿者的记录我也查了，确实每周都去。”顾野压低声音，“星星，我觉得你可能对他有点偏见。他虽然家道中落，但人好像……还行？”
“还行？”苏晚星冷笑，“顾野，你忘了他是谁了？陆家的人！两年前陆家怎么对我们苏家的，你忘了？”
“我没忘。”顾野皱眉，“可是那都是上一辈的事，跟陆䂙有什么关系？他那时候才多大？”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苏晚星声音提高了几分，引来周围几道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总之，陆䂙出现在星榆，绝对不简单。”她盯着餐盘里的米饭，眼神冰冷，“我必须拿到奖学金，不能让他得逞。”
“可是名单已经公布了……”
“公布了又怎样？”苏晚星扯了扯嘴角，“只要还没发钱，就有机会。”
顾野看着她眼里的狠劲，忽然觉得有点陌生。
“星星，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苏晚星站起身，端起餐盘，“就是去找校长，聊聊天。”
校长办公室。
苏晚星推门进去时，校长正端着茶杯看文件。
“苏同学？”校长推了推眼镜，有些意外，“有事吗？”
“校长，关于这次奖学金的事，我想反映点情况。”苏晚星直接走到办公桌前，语气恭敬，但眼神锐利。
校长放下茶杯：“你说。”
“我认为陆䂙同学不适合拿特等奖。”苏晚星开门见山，“虽然他成绩好，也有竞赛奖项，但奖学金评选应该综合考虑学生的品德表现。而陆䂙同学——”
她顿了顿，拿出手机，调出几张照片。
“这是上周五放学后，在学校后门小巷拍到的。”照片上，陆䂙和王硕几人对峙的场景很清晰，但巧妙避开了陆䂙动手的画面，只拍到他揪着王硕衣领，“陆䂙同学公然在校外打架斗殴，这种行为，符合奖学金的评选标准吗？”
校长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眉头渐渐皱起。
“这件事……我会核实。”他说，“如果情况属实，确实会影响评选结果。”
苏晚星心里一喜，但表面依然平静：“我相信学校会公平处理。”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她靠在走廊墙壁上，长长舒了口气。
手机震动，顾野发来消息：【怎么样了？】
苏晚星回：【搞定。】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晚上请你吃饭，老地方。】
发完消息，她转身往教室走。
路过楼梯转角时，脚步忽然停住。
陆䂙站在楼梯下方，正仰头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
苏晚星心头一跳，强装镇定：“有事？”
陆䂙没说话，一步步走上楼梯，在她面前站定。
距离很近，近到苏晚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苏大小姐刚才去找校长了？”他问，声音很平静。
苏晚星挑眉：“怎么，不行？”
“行，当然行。”陆䂙笑了，那笑容很淡，却让苏晚星后背发凉，“我只是想提醒苏大小姐，有些事，最好想清楚了再做。”
“你威胁我？”
“不敢。”陆䂙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我只是觉得，苏大小姐这么费尽心机针对我，是不是因为……”
他顿了顿，气息喷在她耳廓上，苏晚星浑身一僵。
“因为怕我？”陆䂙轻声问，“怕我抢了你的风头？还是怕我……查到你母亲的事？”
苏晚星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墙上，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说什么？”
陆䂙直起身，眼神深不见底：“我说什么，苏大小姐心里清楚。”
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又恢复了那种温顺的姿态：“对了，刚才校长找我谈话，我顺便交了一份材料——是关于王硕同学长期校园霸凌的证据，包括他威胁其他贫困生交保护费的录音。”
苏晚星瞳孔骤缩。
“所以。”陆䂙看着她，嘴角那抹笑越来越深，“我那天不是在打架，是在见义勇为。校长已经说了，要给我申请‘道德模范’加分。”
“你……”苏晚星气得浑身发抖，“你算计我！”
“算计？”陆䂙歪了歪头，表情无辜，“苏大小姐在说什么？我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而已。”
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
“对了，特等奖学金明天就会打到卡上。十万块钱，够我交下一年的学费了。”
“多谢苏大小姐关心。”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
苏晚星靠在墙上，双腿发软。
她盯着陆䂙消失的方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好，很好。
陆䂙，你赢了这一局。
但游戏还没结束。
我们走着瞧。
放学后，苏晚星没去吃饭，一个人回了家。
她冲进卧室，反锁上门，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檀木盒子。
母亲的照片还在里面，笑容温柔。
还有那张写着“陆”字的纸条。
苏晚星盯着那个字，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妈……”她哽咽着，把照片抱在怀里，“我该怎么办……”
陆䂙知道。
他知道母亲的事。
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来星榆，到底是为了什么？
复仇？查案？还是……两者都有？
无数问题在脑海里盘旋，找不到答案。
手机忽然震动，是顾野打来的电话。
苏晚星擦了擦眼泪，接起来：“喂？”
“星星，你在哪儿？不是说好一起吃饭吗？”顾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担心。
“不去了。”苏晚星哑着嗓子，“我不舒服，先回家了。”
“你怎么了？声音不对……”
“没事。”苏晚星打断他，“就是有点累。明天再说吧。”
挂断电话，她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窗外的天一点点黑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光。
她点开和顾野的聊天记录，翻到之前让他查陆䂙的消息。
顾野还没回复，看来调查需要时间。
她又点开通讯录，找到“爷爷”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
爷爷一直不喜欢她查母亲的事，每次提起都会发火。
说那是意外，让她别再胡思乱想。
可是……
如果真的只是意外，为什么现场会留下那个“陆”字？
如果真的是意外，为什么陆䂙会知道？
苏晚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
不管陆䂙想干什么，她都必须查清楚母亲的死因。
而陆䂙，就是最关键的那条线索。
哪怕要和他周旋，哪怕要被他算计，她也必须接近他，从他嘴里挖出真相。
窗外夜色渐浓，苏晚星坐起身，打开台灯，拿出笔记本。
在第一页，写下三个字：
陆䂙档案
然后在下面画了一条线，写下：
疑点：
1. 为什么来星榆？
2. 知道多少母亲的事？
3. 手里有什么证据？
4. 最终目的是什么？
写完这些，她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然后翻到下一页，写下：
行动计划：
1. 继续收集陆䂙的把柄
2. 查他这两年的行踪
3. 试探他关于母亲的事
4. 必要时，可以合作
写到最后一条，苏晚星笔尖顿了顿。
合作？
和陆䂙？
那个眼神冰冷、步步为营、把她耍得团团转的人？
她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但疯就疯吧。
为了母亲，她什么都敢做。
合上笔记本，苏晚星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万家灯火。
锦城的夜，繁华又冷漠。
就像这场游戏，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流汹涌。
而她，已经深陷其中，无法回头了。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苏大小姐，游戏才刚刚开始。
期待你的下一招。
苏晚星盯着那条短信，手指微微发抖。
是陆䂙。
一定是他。
她咬紧牙关，回了一条：
等着。
看谁先输。
发送。
然后把那个号码拉黑。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窗边，忽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陆䂙。
那就看看，这场烬火灼春的游戏里。
最后被烧成灰烬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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