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载体已损毁。启用备用能量，构建低耗能虚影通讯模式。】
“一号”没有尝试再次实体化。它利用残存的能量和与世王之间那道尚未完全断开的链接，在离世王不远处的一团尚未散逸的能量余烬上方，投射出一个极其黯淡、不断闪烁、仅有轮廓的半透明虚影，形态模拟了当地一种无害的传信光灵。
“一个观察者。一个…或许能与你进行‘交易’的存在。”虚影发出的声音同样直接，模拟了世王使用的能量震荡传讯方式，但更加平稳，毫无波动。“你很强，世王。你的力量足以撕裂山脉，蒸发湖泊，令巨兽俯首。但毁灭之后呢？杀戮之后呢？你感受到的，是满足，还是更深的…虚无？”
世王没有立刻回应。他手中的湮灭能量兵器缓缓消散，重新融入他周身的阴影甲胄。蓝紫色瞳孔凝视着那闪烁不定的虚影，里面的狂暴似乎在沉淀，转化为一种更具压迫感的审视。周围的能量场依旧危险地起伏着，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妄言。”良久，世王吐出两个字，但那份杀意并未明显增长。他向前踏出一步，焦黑的地面在他脚下无声地化为更细的齑粉。“藏头露尾之物。现身，或者，彻底消散。”
“我无处不在，亦无处可依。”“一号”的虚影稳定了些许，它开始调用数据库中对类似强大存在的行为分析模型，尝试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建立沟通。“我的‘形态’取决于你的认知和许可。我可以是你脚下的一粒尘埃，也可以是你力量延伸的一道波纹。关键在于，你是否有兴趣进行这场‘交易’。”
“交易？”世王似乎咀嚼了一下这个词，语气中的审视意味更浓。“你能给予我何物？更强的力量？更广的领土？这些，我唾手可得。”
“不。”虚影毫不犹豫地否定了。“我提供的，是‘可能性’。是毁灭之外的道路。是让你这无尽的生命和力量，不再只是循环于破坏与征服的…‘另一种未来’。”
它顿了顿，将分析模块对当前世界能量流向、生命形式分布、以及从世王能量特征中反向推导出的潜在“命运束缚”迹象，整理成一段简洁的信息包，传递过去。
“这个世界，很美，也很脆弱。它正在走向一个既定的‘结局’。一场席卷一切的‘大灾变’，将重塑一切，划分边界，定义规则。而你，世王，按照那个‘结局’，将成为灾变的象征，被后来者恐惧、封印、或击败。你的力量，你的存在，最终只是推动那个‘结局’成形的…一枚棋子。”
这是“一号”结合当前远古环境特征与数据库中叶罗丽“现代剧情”的倒推，做出的初步推断。它并不确定细节，但“命运束缚”和“既定轨迹”的感觉，在这个能量活跃的世界里，似乎隐约可循。
世王的能量场骤然变得极度不稳定！狂暴的杀意再次升腾，但这一次，其中混杂了更多的东西：一种被冒犯的怒意，一种对“预言”或“安排”的本能抗拒，以及…一丝更深沉的、被点破某种隐忧的震动。
“棋子？”世王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谁？谁敢以天地为局，以我为子？！”
“不是某个具体的‘谁’。”“一号”的虚影在激荡的能量场中顽强地维持着。“是规则，是惯性，是亿万生灵意识与能量流动汇聚而成的…‘洪流’。你感觉到了，不是吗？那股推动着你不断去征服、去毁灭，却又在每次成功后留下空洞的…无形之力。那不是你的本性全部，那是洪流为你设定的‘角色’。”
这一次，沉默持续了更久。世王身周的阴影如同活物般翻涌，蓝紫色的瞳孔明灭不定。他似乎在回忆，在审视自己漫长的生命轨迹。那些征服的快感确实短暂，毁灭后的景象往往只带来更深沉的寂寥。力量的增长似乎没有尽头，但尽头之外又是什么？这个问题，或许曾如幽灵般闪过他的意识，却被更强大的毁灭本能压制了下去。
如今，被这个神秘的“观察者”赤裸裸地揭穿。
“你…意欲何为？”世王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中的杀意消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探究与一丝极淡的…或许可以称之为“兴趣”的东西。
“合作。”“一号”立刻回应，虚影微微前倾，做出一个模拟的“专注”姿态。“我观察，分析，提供信息与…‘偏离’既定轨迹的方法。你提供力量、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根基，以及…实践的可能性。我们共同探索，在‘大灾变’和‘既定结局’之外，这个世界是否还有别的出路。而在这个过程中…”
它精准地切入了副线任务的目标。
“…我会记录下一切。你的感受，你的选择，你在面对未知、面对‘非毁灭’选项时的反应。那些强烈的、纯粹的、超越简单杀戮欲望的…情感与意志。这对我至关重要。”
“情感？”世王似乎觉得这个词很陌生，甚至有些荒谬。“记录我的…感受？”毁灭霸主的情感受限，祂的词汇里更多的是力量、征服、毁灭、臣服。
“是的。愤怒、疑惑、好奇、抉择时的权衡、对‘可能性’的期待…甚至是‘无聊’和‘空虚’本身。”“一号”平静地列举，“任何驱动你做出‘毁灭’之外行为的内在波动。那是我需要收集的‘样本’。”
又是一阵沉默。世王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那足以轻易捏碎星辰的手掌，掌心中暗金色纹路明暗交替。
“有趣。”最终，他放下了手，蓝紫瞳孔中的光芒沉淀为一种深沉的、更具压迫感的专注。“你的提议…暂且保留。证明你的价值，观察者。证明你并非又一个妄图利用或操控我的幻影。”
【初步接触完成。敌对风险降低至可接受范围。观察与辅助协议默认为建立。】
【开始深度扫描宿主能量结构及周边环境，构建世界模型…】
【情感样本收集协议加载…当前目标：宿主“世王”非毁灭驱动行为相关能量波动/意识活动印记。】
“如你所愿，世王。”“一号”的虚影微微闪烁，算是回应。“第一个证明：你需要一处不受干扰的‘据点’，而非仅仅是征服后的焦土。根据扫描，东北方向三百二十标准距，存在一处稳定的大型地脉能量节点，且未被强大生命体长期占据。占据并初步构建防御/隐匿结界，效率将比你现在随机游荡征服高出17.4%。”
它直接提供了一个建议，冰冷、精确、高效，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却直指实际需求。
世王蓝紫色的瞳孔凝视着虚影指示的方向，又看了看脚下刚刚被自己毁灭的巨兽和山谷。
“带路。”他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但也意味着，默许了这场古怪“合作”的暂时开始。
“一号”的虚影化作一道微弱的引导光流，朝着东北方向飘去。世王迈开步伐，沉默地跟上，他的影子在瑰丽而狂暴的远古天光下拉得很长，毁灭的气息依旧如影随形，但那深不见底的空洞茫然中，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名为“可能性”的微小石子。
涟漪，已悄然荡开。在这被后世遗忘的、燃烧的序章时代，冰冷的系统与毁灭的王者，踏上了第一条偏离“剧情”洪流的、充满未知的荆棘小径。
而世界的命运，情感的碎片，都将在他们身后，慢慢凝结成全新的、无人知晓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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