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晚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她别开眼,目光落在窗外抽芽的枝桠上,轻声道:“重新认识……要怎么认识?”
马嘉祺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他起身走到玄关,拿起一双棉拖鞋递过来:“先从,换一双合脚的鞋开始。”
桑榆晚这才低头注意到,自己还穿着那双大一的帆布鞋,鞋边沾着些泥土,和这个温馨的公寓格格不入。她接过棉拖鞋,鞋面是柔软的米白色,绣着一朵小小的茉莉花,大小刚刚好。
“这是……”
“你最喜欢的款式。”马嘉祺替她解释,“之前总说穿高跟鞋太累,特意让我买的。”
桑榆晚换上拖鞋,脚底传来的暖意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忽然想起,刚才在卧室里看到的那双女士拖鞋,也是同样的款式。
原来,这个时空的“她”,真的和马嘉祺,过着这样细水长流的日子。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又安稳。
马嘉祺会带着她逛超市,推着购物车跟在她身后,看她认真地挑选蔬菜水果,偶尔拿起一包零食,又犹豫着放回去,嘟囔着“最近好像胖了”。他会笑着把零食重新放进购物车:“喜欢就买,不胖。”
他会带着她去公园散步,看着她蹲在草坪上逗弄流浪猫,阳光落在她的发顶,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会拿出手机,悄悄拍下她的侧脸,像记忆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他会带着她去看电影,选的是她喜欢的文艺片,散场后,两人沿着街边慢慢走,晚风带着花香,吹得人心头发痒。
桑榆晚的记忆,也在这些细碎的日常里,一点点拼凑起来。
是超市里,他突然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重物,笑着说“我来”的样子;是公园里,他替她拂去肩上落叶的动作;是电影院里,他悄悄递过来的纸巾,带着淡淡的雪松味。
这些画面,和记忆里的碎片渐渐重合,变得清晰起来。
这天晚上,桑榆晚洗完澡出来,看到马嘉祺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相册。
她走过去,凑在他身边坐下。相册里的照片,都是她和他的合影。有雪夜里,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有画室里,她沾了一手墨汁,他无奈又宠溺的笑容;有演唱会后台,她举着荧光棒,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
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红底的结婚证照片。照片里的她,穿着白色的衬衫,笑得一脸幸福,而身边的马嘉祺,眉眼温柔,眼里满是爱意。
桑榆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像是冲破了堤坝的洪水,汹涌而出。
是雪夜里的热可可,是画室里的墨香,是演唱会的荧光棒,是他温柔的告白,是民政局门口的红本本,是无数个日夜的相伴。
原来,这些都是真的。
她抬起头,看向身边的马嘉祺,眼里蓄满了泪水。
马嘉祺放下相册,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想起来了?”
桑榆晚点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委屈的,茫然的,安心的,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马嘉祺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迷路的小猫。他低头,在她的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欢迎回家,桑榆晚。”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像是为这场跨越时空的重逢,献上最温柔的祝福。
春日的晨光漫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碎金。桑榆晚蜷在沙发的一角,膝盖上摊着一本厚厚的法理书,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着,眉头却越蹙越紧。她穿的是马嘉祺的一件米白色针织衫,衣摆长及大腿,袖口挽了两圈,露出纤细的手腕,阳光落在她发顶,镀上一层柔软的绒毛。
马嘉祺端着刚热好的牛奶走过来时,正看见她对着一道侵权责任的案例分析犯愁,草稿纸上画满了凌乱的箭头和关键词,最后还被她画了个小小的哭脸。他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份专注,将玻璃杯轻轻搁在她手边的茶几上,又顺手替她理了理垂落在额前的碎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带着微凉的温度。
“卡壳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春日拂过树梢的风,温和又带着点笑意。
桑榆晚抬头,眼底还沾着解题的迷茫,睫毛轻轻颤动着,看到他时,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瞬间漾开笑意,像被风吹皱的春水:“嗯,这个过错责任原则的适用前提,我总觉得和案例对不上号。”
他挨着她坐下,沙发陷下去小小的一块。他的视线落在书页上,指尖点了点案例里的关键句,指腹带着薄茧,轻轻蹭过纸面:“你看这里,原告主张的是过错推定责任,举证责任倒置,不需要证明行为人主观有过错,得先把这个前提分清。”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她,眼底藏着细碎的光,“以前你备考司法考试的时候,总爱把这些易混的要件写在便利贴上,贴满整个冰箱门,连我煎蛋的时候都得对着那些字发呆。”
桑榆晚的心轻轻一动,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
拼凑回来的记忆碎片瞬间清晰起来——昏黄的厨房灯光下,冰箱门上贴着五颜六色的便利贴,红的写着“过错推定”,蓝的标着“无过错责任”,她站在一旁啃着面包,看着他一边煎蛋一边歪头看那些字,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最后还不忘吐槽一句“你把冰箱变成我的普法现场了”。
阳光暖融融的,裹着牛奶的甜香漫在空气里,连尘埃都在光影里跳舞。桑榆晚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安稳得不像话,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她放下笔,转头看向马嘉祺,目光落在他眼角那颗小小的痣上,那是她从前在电视上见过无数次的标志,此刻却近在咫尺,真实得让人心慌。
“嘉祺,”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试探,“你好像……从来都不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失忆’。”
马嘉祺替她整理书页的手顿了顿。
他转头看她,眼底的笑意渐渐敛去,多了几分她能读懂的郑重。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让人踏实的力道,将她微凉的手指裹得严严实实。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失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惊雷,在桑榆晚的心里炸开。
她怔怔地看着他,瞳孔微微放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连呼吸都变得滞涩,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我也是。”马嘉祺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落在心尖上的雪,带着微凉的触感,“我也是穿过来的,从六年前的时空。”
他看着她骤然睁大的眼睛,缓缓道来,语气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两个月前,我刚结束一场演唱会的彩排,累得直接瘫在后台的地板上,闭眼前最后一秒,还在想着明天要飞的行程。可一睁眼,就到了这个时空。身上穿着一件我从没见过的深棕色羊绒大衣,袖口绣着缩写,料子柔软得不像话,兜里还揣着一张这个公寓的门禁卡。”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也像是在安抚自己:“紧接着,无数的记忆碎片涌进我的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快得让我头疼欲裂。那是未来六年的人生——是我一场场的演唱会,一次次的颁奖典礼,也是……和你有关的所有画面。”
“我记得那个雪夜,我在律所的走廊里迷路,你穿着浅蓝色的衬衫,扎着低马尾,笑着问我是不是来咨询的;我记得我赢了官司,请你喝的那杯热可可,你说太甜了,却还是喝完了;我记得我送你回学校,看着你裹紧围巾跑进宿舍楼,回头冲我挥手的样子,雪落在你的头发上,像撒了一把糖霜。”
桑榆晚的眼眶瞬间红了,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的荒诞,原来他和她一样,都是误入这个时空的“异乡人”。那些她不敢对任何人说出口的恐慌、茫然和无助,那些深夜里惊醒时的孤独,他竟然都懂。
“我刚过来的时候,也慌得厉害。”马嘉祺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指关节,语气里带着点自嘲的笑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眼角多出来的一点细纹,觉得陌生又荒诞。我甚至不敢出门,怕看到那些我还没经历过的广告牌,怕听到那些我还没写出来的歌。”
他的目光落在客厅墙上挂着的那幅茉莉花画上,眼底漾起温柔的涟漪,像盛满了星光:“直到后来,我搬进了这个公寓,推开门的瞬间,闻到满屋子的栀子花香,看到沙发上搭着你的针织衫,餐桌上放着你爱吃的草莓,我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知道你叫桑榆晚,知道你的名字出自‘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你说这是你爷爷取的,希望你永远活得热烈;我知道你是中国政法大学的学生,大三那年通过了司法考试,毕业后进了那家你实习时的律所;我知道你喜欢喝茉莉花茶,三分糖七分热,喜欢逗楼下的流浪猫,还给那只三花猫取名叫‘法条’。”
“这些,都是未来的记忆里,你教给我的。”
桑榆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热的触感,像一颗颗滚烫的小石子。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又酸又涩,像是打翻了一坛酝酿了很久的蜜。
马嘉祺伸手,轻轻把她揽进怀里,他的手臂结实而温暖,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更害怕。”他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心疼,“我知道那种突然来到陌生时空的感觉,像溺水一样,抓不住任何东西,只能任由自己往下沉。”
“所以我想陪着你,等你自己慢慢想起来,等你自己愿意接受。”
桑榆晚埋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那是她熟悉的味道,是这个公寓里香薰的味道,也是未来无数个清晨,她醒来时闻到的味道。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那声音像鼓点,敲在她的心上,让她瞬间安定下来。
“嘉祺。”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又无比清晰,“我想起来了,所有的事情。”
想起来雪夜里那杯温热的热可可,想起来画室里他握着她的手教她画茉莉花的温度,想起来民政局门口,他牵着她的手,对着镜头笑得一脸温柔的样子,想起来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他会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不成调的歌。
马嘉祺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收紧了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了,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低头,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哽咽,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真好。”
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沙发旁的牛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法理书摊开在一旁,书页被风吹得轻轻翻动,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唱着春日的歌谣,一切都透着岁月静好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桑榆晚才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她刚想说话,胃里却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的坠痛,带着熟悉的恶心感,让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按住了小腹。
那股恶心感来得猝不及防,让她瞬间白了脸色。
马嘉祺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低头看她,指尖抚上她的额头,声音里满是担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刚才哭太久了?”
桑榆晚摇了摇头,刚想说没事,一个念头却像闪电一样,猝不及防地窜进她的脑海里,让她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了。
她穿来这个时空,已经快一个月了。
而按照这个时空的时间线,她的生理期,已经推迟了快两个月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让她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抬起头,看向马嘉祺,眼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嘴唇微微颤抖着,连声音都带上了颤音:“我……”
马嘉祺看着她骤然变化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蔓延开来,他握着她的手,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桑榆晚的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才勉强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的生理期……已经推迟快两个月了。”
一句话,让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马嘉祺脸上的担忧瞬间僵住,他看着桑榆晚惨白的脸,看着她紧紧按住小腹的手,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他想起未来记忆里的片段——这个时间点,原主和桑榆晚确实已经有了一个正在孕育的小生命,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察觉。
“推迟两个月……”他喃喃地重复着,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有没有其他的……不舒服?比如嗜睡,或者想吃什么特别的东西?”
桑榆晚茫然地点了点头,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我这几天总觉得困,昨天还突然想吃酸梅,超市里的那种罐装的……”
话没说完,她的声音就被哽咽吞没。
她才十九岁,还是个大一的学生,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已经够让她惶恐了,现在竟然还要面对一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这个孩子,是她和眼前这个大明星的,是属于未来的,却又真实地在她的身体里生长着。
马嘉祺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膛,他看着桑榆晚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眼里的无措和恐惧,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疼。他忽然想起未来记忆里,原主得知桑榆晚怀孕时的样子——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还傻乎乎地跑去买了一大堆育儿书。
可现在,他不是原主,她也不是那个已经和原主相守多年的桑榆晚。
他们是两个误入未来的“异乡人”,连自己的归宿都不知道在哪里,又怎么能承担起一个新生命的重量?
马嘉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伸手将她重新揽进怀里,手掌轻轻覆在她按住小腹的手上,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怕,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桑榆晚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温热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他能感受到她的恐惧,也能感受到自己心里的慌乱。可他知道,现在他不能乱,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第二天一早,马嘉祺就带着桑榆晚去了医院。他特意避开了那些可能会认出他的公立医院,选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私立医院。
医院的走廊很安静,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桑榆晚坐在长椅上,手指紧紧攥着马嘉祺的衣角,指尖泛白。
马嘉祺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声音放得很轻:“没事的,就是做个检查,很快就好。”
桑榆晚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桑榆晚看着那张B超单,看着上面那个小小的孕囊,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医生笑着说:“恭喜你们,怀孕快三个月了,胎儿很健康。”
三个月。
桑榆晚的手轻轻抚上小腹,那里还平平的,可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她的身体里,和她血脉相连。
马嘉祺站在一旁,看着那张B超单,看着上面那个模糊的小光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有震惊,有慌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喜。
他伸手握住桑榆晚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走出医院的时候,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两人身上。
桑榆晚低着头,看着自己和马嘉祺交握的手,轻声道:“我们……该怎么办?”
马嘉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眼底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他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留下他。”
“不管我们能不能回去,不管未来会怎么样,”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都会陪着你,陪着他。”
桑榆晚抬起头,撞进他温柔的眼眸里。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坚定。
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可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恐惧。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和她一样误入未来的人,看着这个愿意和她一起承担一切的人,忽然觉得,或许这场穿越,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马嘉祺伸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在她的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风轻轻吹过,带着春日的暖意,吹起了桑榆晚的发丝,也吹起了两人心底,那一丝丝名为“希望”的涟漪。
而属于他们三个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