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私立医院的大门时,春日的阳光正盛,金灿灿地泼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晃得人眼睛发花。桑榆晚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温热的阴影——马嘉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侧,替她挡住了大半的阳光。
他的手掌还握着她的手,掌心干燥温热,带着薄茧的触感熨帖着她微凉的指尖。桑榆晚垂着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着他手腕上那块简约的黑色手表,秒针一下一下,走得沉稳而规律,像极了此刻他强装镇定的模样。
“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马嘉祺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早上没吃多少,现在肯定饿了。”
桑榆晚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确实饿了,从昨晚得知生理期推迟的消息开始,她就没怎么吃东西,胃里空荡荡的,隐隐泛着酸水,可真要面对食物,却又觉得没什么胃口。
马嘉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牵着她往停车场走,脚步放得很慢,和她并肩而行,影子在地面上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两只紧紧相依的鸟。
“我知道一家私房菜馆,菜做得很清淡,应该合你胃口。”他侧过头看她,眼底藏着细碎的光,“离这里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
桑榆晚还是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好。”
一路无话。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柏油马路上,车窗半降着,春日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灌进来,拂过桑榆晚的脸颊,吹起她耳边的碎发。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看着那些陌生的店铺和行人,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三个月。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带着温和的笑意,像一道惊雷,在她的心里炸开,久久不散。那个小小的孕囊,像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在她的身体里扎了根,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宣告着它的存在。
她才十九岁啊。
十九岁的桑榆晚,还在为法理课的案例头疼,还在和室友讨论着周末去哪里逛街,还在憧憬着未来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站在法庭上,为正义发声。她的人生,本该是充满无限可能的,怎么会突然拐了个弯,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还揣着一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
身边的马嘉祺,正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鼻梁高挺,唇线清晰。他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是无数人追捧的偶像,他的人生,本该是聚光灯下的璀璨,怎么会和她这样一个普通的法学生,纠缠在一起,还要共同面对这样一个措手不及的“惊喜”?
桑榆晚越想,心里越觉得酸涩,眼眶又一次泛红了。她连忙别过脸,看向窗外,假装在看风景,却还是被马嘉祺察觉到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腾出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心疼:“别想太多,嗯?”
桑榆晚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像一颗小小的火星。
马嘉祺的心猛地一揪,脚下的油门松了松,车速又慢了几分。他想说些什么,想安慰她,想告诉她,一切有他,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苍白无力。他知道,任何的语言,在这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格外单薄。
他只能轻轻握紧她的手,用掌心的温度,传递着他的力量。
私房菜馆藏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白墙黛瓦,门口种着几株芭蕉,绿意盎然,透着几分江南水乡的雅致。推门进去,是原木色的桌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让人瞬间静下心来。
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认识马嘉祺,见他进来,笑着迎上来,却在看到他身边的桑榆晚时,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然的笑容,引着他们去了二楼的包厢。
“马先生还是老样子?”老板笑着问。
马嘉祺看了一眼身边的桑榆晚,轻声道:“换些清淡的,孕早期能吃的,少油少盐,不要辛辣。”
“孕早期”三个字,像一根针,轻轻刺了桑榆晚一下。她的脸微微发烫,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老板很快就明白了,笑着应下:“放心吧,我给你们安排,都是些养胎的好菜。”
包厢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鸟叫声,叽叽喳喳的,透着几分生机。马嘉祺给桑榆晚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又替她擦了擦桌子,动作细致而温柔。
“喝点水,润润嗓子。”他说。
桑榆晚端起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水滑过喉咙,熨帖了她心底的酸涩。她抬眼看向马嘉祺,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和温柔,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马嘉祺,”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后悔吗?”
后悔吗?
后悔穿越到这个时空,后悔遇见她,后悔要和她一起,承担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
马嘉祺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眼里的不安和惶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不后悔。”
“从来都不后悔。”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涌遍了桑榆晚的四肢百骸。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和笃定,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这一次,却不是因为难过和恐惧,而是因为感动,因为安心。
是啊,有他在,怕什么呢?
就算是在陌生的时空,就算是前路漫漫,就算是未来充满了未知,可只要他在身边,只要他们手牵手,一起面对,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菜很快就上来了,清炒时蔬,虾仁蒸蛋,山药排骨汤,都是清淡可口的家常菜,冒着袅袅的热气,香气扑鼻。
马嘉祺替桑榆晚盛了一碗排骨汤,撇去上面的浮油,递到她面前:“喝点汤,暖暖胃。”
桑榆晚接过汤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汤滑进胃里,带着山药的清甜和排骨的鲜香,让她空了一早上的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马嘉祺又夹了一块蒸蛋,放在她的碗里:“这个蛋很嫩,好消化,多吃点。”
桑榆晚点了点头,拿起勺子,慢慢吃着。包厢里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还有窗外的鸟叫声,一切都透着岁月静好的模样。
吃完饭,马嘉祺结了账,牵着桑榆晚的手,走出了私房菜馆。阳光依旧很好,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要不要去逛逛?”马嘉祺提议,“附近有个公园,风景很好,散散步,心情会好点。”
桑榆晚点了点头。
公园就在巷子的尽头,不大,却很精致。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蜿蜒曲折,两旁种满了樱花树,粉白色的樱花正开得烂漫,风一吹,花瓣簌簌落下,像下了一场樱花雨。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在小路上,脚下的青石板带着微凉的触感,樱花花瓣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像一层薄薄的雪。
公园里人不多,只有几个老人在散步,还有几个孩子在草地上放风筝,笑声清脆,透着几分童真。
桑榆晚看着那些奔跑的孩子,看着他们手里的风筝,越飞越高,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淡淡的憧憬。
或许,有个孩子,也挺好的。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还平平的,没有任何的凸起,可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里面,安静地生长着。
马嘉祺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也停下脚步,低头看向她的小腹,眼底漾起温柔的涟漪。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掌心贴着她的掌心,一起感受着那个小小的生命。
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洒在桑榆晚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温暖而明亮。
“他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桑榆晚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马嘉祺想了想,笑着说:“像你吧,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很好看,还很聪明,以后可以和你一起讨论法理。”
桑榆晚被他逗笑了,眼角的泪意散去,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像春日里的樱花,温柔而美好。
“也可以像你,”她说,“唱歌很好听,还很温柔,会照顾人。”
马嘉祺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像是被灌满了蜜糖,甜丝丝的。他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将她拥进怀里,低头在她的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会的,”他说,“他会像你,也会像我,会是我们的宝贝。”
桑榆晚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里忽然安定下来。
是啊,他会是他们的宝贝。
是他们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最珍贵的礼物。
两人在公园里待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马嘉祺打开门,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倾泻而出,照亮了整个客厅,也照亮了桑榆晚的心。她换了鞋,走进客厅,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幅茉莉花画,看着沙发上搭着的她的针织衫,看着餐桌上放着的新鲜水果,忽然觉得,这里就是她的家。
一个真正的,属于她和马嘉祺,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小生命的家。
马嘉祺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不像话:“累不累?要不要洗个澡,早点休息?”
桑榆晚点了点头,转过身,回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嘉祺,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惶恐无助的时候,握紧我的手。
谢谢你,愿意和我一起,承担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马嘉祺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傻瓜,跟我客气什么。”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吻了吻她的眼角,最后,轻轻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温柔而缠绵,带着春日的暖意,带着未来的期许,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两人的心底,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在窗棂上,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像是为这场跨越时空的爱恋,献上最温柔的祝福。
夜深了。
桑榆晚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马嘉祺从身后轻轻抱着她,手臂温柔地环着她的腰,掌心贴着她的小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睡吧。”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却依旧温柔,“我陪着你。”
桑榆晚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婴儿,有着和她一样的眼睛,和马嘉祺一样的鼻梁,正对着她咯咯地笑。
她伸出手,想去抱那个婴儿,却忽然觉得一阵剧烈的腹痛,疼得她瞬间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月光依旧明亮,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马嘉祺均匀的呼吸声。可那股腹痛,却真实地存在着,一阵一阵,疼得她额头冒汗,脸色发白。
她下意识地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声音,怕吵醒身边的马嘉祺。可那股疼痛,却越来越剧烈,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小腹,让她浑身颤抖。
马嘉祺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猛地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的汗水。
“怎么了?”他的声音瞬间绷紧,带着浓浓的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桑榆晚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指尖泛白,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马嘉祺的心猛地一沉,他掀开被子,看到桑榆晚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蔓延开来。
“是不是肚子痛?”他连忙起身,拿过床边的外套,披在桑榆晚身上,“别怕,我带你去医院,马上就去。”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忙脚乱地替桑榆晚穿好衣服,又背起她,快步冲出了公寓。
深夜的街道很安静,只有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将马嘉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背着桑榆晚,脚步飞快地跑着,晚风带着凉意灌进来,吹得他脸颊生疼,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心里只有满满的担忧和恐惧。
他怕。
怕那个小小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怕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还没来得及抱抱他,还没来得及听他叫一声爸爸。
桑榆晚靠在他的背上,疼得浑身发抖,却还是伸出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声音微弱得像一缕青烟:“嘉祺……我怕……”
“不怕,”马嘉祺的声音哽咽了,却依旧坚定,“有我在,不怕。马上就到医院了,很快就好了。”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医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深夜的医院,灯火通明,像一座孤岛,矗立在黑暗的城市里。
马嘉祺抱着桑榆晚,冲进急诊室,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医生!医生!快救救她!”
护士很快就推来了病床,将桑榆晚抬上去,送进了抢救室。红灯亮起的那一刻,马嘉祺颓然地靠在墙上,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他想起白天在公园里,桑榆晚温柔的笑容,想起她摸着小腹,眼里的憧憬和期待,想起他说的,会陪着她,陪着那个孩子。
他说过的,会保护好他们的。
可现在,他却只能站在这里,束手无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马嘉祺靠在墙上,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抢救室的门,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看着马嘉祺,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放心吧,母亲和孩子平安。”
“孕妇是孕早期,有点先兆流产的迹象,不过送医及时,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这短短几个字个字,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马嘉祺的世界。他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快步冲过去,抓住医生的手,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真的吗?医生,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医生笑着点头,“孩子很坚强,很有生命力。”
马嘉祺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他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所有的担忧和恐惧,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他的宝贝,他和桑榆晚的宝贝,没事。
真好。
桑榆晚被推出抢救室的时候,已经醒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却精神了不少。她看到蹲在地上痛哭的马嘉祺,心里微微一动,伸出手,轻轻叫了一声:“嘉祺。”
马嘉祺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擦干眼泪,快步走到她的床边,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着:“我在。”
“辛苦你了。”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满满的心疼。
桑榆晚摇了摇头,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轻轻笑了笑:“我们的宝贝,没事。”
“嗯,没事了。”马嘉祺用力点头,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月光透过医院的窗户,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洒在桑榆晚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温暖而明亮。
窗外的天,快要亮了。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属于他们三个人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