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是被冻醒的。

山间的秋夜来得猝不及防，风卷着落叶撞在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睁开眼，发现身上的薄毯不知何时滑落在地，而身侧的位置空了大半，残留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消散。

他坐起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床头柜上的东西——一枚银色戒指，一张泛黄的合照，还有一张便签。

便签上的字迹温柔缱绻，是丁程鑫的手笔：我去阁楼整理旧物，很快回来。别乱跑，外面的雾还没散。

马嘉祺捏着那张便签，指尖微微泛白。这几天，丁程鑫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像看管一件稀世珍宝，就连去厨房煮碗粥，都要把他带在身边。今天竟会独自去阁楼，倒是意料之外。

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门口。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墙上的合照一路延伸，从卧室到楼梯口，每一张里，他的眼睛都被红丝绒盖着，而丁程鑫的笑容，温柔得像淬了毒的蜜糖。

阁楼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马嘉祺放轻脚步，慢慢推开门。

阁楼里堆满了杂物，旧箱子摞得很高，落满了灰尘。丁程鑫背对着他，正蹲在一个木箱前，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相册，肩膀微微颤抖。

月光从天窗洒下来，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一层银白的光。

马嘉祺站在门口，没有出声。他看着丁程鑫小心翼翼地翻开相册，指尖拂过照片上的人影，动作轻柔得不像话。相册里的照片，比墙上那些还要早——是他们初识时的模样，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在操场的跑道上追逐，在教室的窗边并肩看云，在放学的路上分享同一副耳机。

那些照片里，他的眼睛没有被红丝绒遮盖，明亮得像盛满了星光。而丁程鑫站在他身边，笑容干净又纯粹，没有半分如今的疯狂。

“嘉祺……”丁程鑫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哽咽，“那时候多好啊，没有零头，没有缺憾，我们的日子，像整数一样圆满。”

马嘉祺的心猛地一揪。

他一直以为，丁程鑫的偏执是突如其来的，是被“十年整数”这个念头逼疯的。可现在看着他对着旧照片落泪的模样，才突然明白，这份执念，或许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在丁程鑫的心底生根发芽。

丁程鑫翻过一页相册，指尖停在一张照片上。那是他们认识的第五年，在一场暴雨里，他把伞全撑在了马嘉祺的头顶，自己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却还在笑。

“五年也是整数，”丁程鑫喃喃自语，“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不用长大，不用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我们两个人，守着一个又一个整数，直到永远。”

他说着，突然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过身时，眼底的湿意已经被偏执取代，只剩下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

四目相对的瞬间，马嘉祺看到他眼里的震惊，随即转为慌乱，最后又归于平静。

“你怎么来了？”丁程鑫站起身，把相册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怕被他抢走，“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马嘉祺没有回答。他看着丁程鑫怀里的相册，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脆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那些日子，”他开口，声音沙哑，“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丁程鑫的声音带着一丝执拗，“我记得每一个整数的日子。认识第一年的纪念日，第三年的雨天，第五年的生日，第七年的……”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马嘉祺打断了。“那些日子里，”马嘉祺看着他，目光沉沉，“你没有想过把我锁起来。”

丁程鑫的身子僵住了。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相册，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会有第十年，第二十年，第五十年……可我太怕了，嘉祺。我怕时间会偷走你，怕那些零碎的日子，会把我们的圆满磨成缺憾。”

他抬起头，眼底的偏执与脆弱交织在一起，像一场盛大的烟火。“所以我只能这样，”他说，“把你留在我身边，留在最完美的十年里。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马嘉祺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无奈，一丝认命，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他一步步走向丁程鑫，伸手，轻轻拂去他发间的灰尘。“丁程鑫，”他说，声音很轻，“你知道吗？整数的尽头，不是圆满，是没有尽头的囚笼。”

丁程鑫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马嘉祺，然后，慢慢伸出手，把他紧紧抱进怀里。

怀里的人很瘦，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

“那就一起困在里面，”丁程鑫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带着温热的呼吸，“囚笼也好，地狱也罢，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哪里都是圆满。”

阁楼的天窗下，月光静静流淌。旧相册被放在一旁，照片上的少年并肩而立，笑容明亮。而相拥的两人，身后是一路延伸的红丝绒合照，像一道看不见的枷锁，将他们牢牢捆在，名为十年的整数囚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