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组队机制

《跨界竞演》启动仪式当天，浦东艺术中心外的红毯两侧被媒体和粉丝围得水泄不通。应援手幅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色——江似锦的深海蓝，安与繁的鎏金色，在秋日阳光下灼灼对峙。

后台三号休息室，九点二十五分。

江似锦比约定时间早到五分钟。她今天选了身象牙白西装套装，剪裁利落，长发在脑后低低绾起，露出干净的额头和颈线。周薇跟在她身后，还在做最后确认：“等会儿的流程都记住了？先单独采访，再同台亮相，主持人可能会问些尖锐问题，不想回答的我会帮你挡——”

“我知道。”江似锦在镜前坐下，补了点口红。正红色，衬得肤色愈冷。

门被叩响，不轻不重三声。

周薇去开门，安与繁站在门外。他今天穿了身烟灰色西装，同色系衬衫松开最上面那颗纽扣，少了几分正式，多了些随性。陈浩跟在他身后，对周薇点头示意。

“江老师，早。”安与繁走进来，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客套。

“安老师，早。”江似锦从镜中看他，没起身。

空气有瞬间凝滞。

周薇和陈浩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默契地退出房间，虚掩上门，守在门外。

休息室里只剩下他们。

安与繁在离她三米远的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节目流程看了吗？”

“看了。”江似锦合上口红盖，转过身面对他，“双人组队是每轮随机抽签？”

“名义上随机。”安与繁唇角微抬，“但第一轮，节目组希望我们组队。”

“所以昨天的热搜是预热。”

“聪明。”

江似锦也笑了，笑意很淡：“安老师对这套流程很熟悉。”

“比不上江老师，”安与繁看着她，“在国外拿奖，也是这么操作的吗？”

话里带刺。

江似锦不接招，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我拿奖，靠的是演技，不是操作。”

“是吗。”安与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不出情绪，“那五年时间，江老师演技精进不少。”

“彼此。”江似锦转身，目光落在他脸上，“安老师如今是顶流，演技应该也不会差。”

四目相对，空气里火花暗溅。

门外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两位老师，还有五分钟上场。”

“知道了。”两人同时应声。

安与繁站起身，理了理袖口，忽然开口：“锁骨上的疤，怎么来的？”

江似锦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她今天特意选了高领内搭，但刚才俯身拿东西时，领口滑开了一点。

“拍戏时的小意外。”她语气平淡。

“哪部戏？”

“安老师感兴趣？”江似锦抬眼看他，“需要我把病历发你邮箱吗？”

安与繁定定看了她两秒，最终移开视线：“不用。”

他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把，停顿片刻：“等会儿台上，配合一下。”

“怎么配合？”江似锦问，“像五年前那样？”

安与繁背影僵了一瞬。

“像两个专业演员那样。”他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江似锦站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抚上锁骨。那道淡粉色的疤痕藏在衣领下，像一道隐秘的封印，封存着某个雨夜所有的眼泪和质问。

周薇探头进来：“似锦，该出去了。”

“好。”

聚光灯灼热，快门声如潮水。

江似锦和安与繁并肩站在舞台中央，中间隔着半个身位的距离，是礼貌，也是界限。主持人正在热场，妙语连珠，台下笑声不断。

“好，接下来就是我们最期待的环节了！”女主持人笑着拿出一个金色的抽签箱，“第一轮竞演，两位老师将和哪四位跨界学员组队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按照流程，江似锦和安与繁需要先后从箱中抽取两个名字，抽到谁，谁就加入他们的队伍。

“江老师先请。”主持人将箱子捧到江似锦面前。

江似锦伸手进去，指尖触到冰凉的球体。她抽出第一个，展开纸条，对准话筒：“沈瑶。”

台下响起掌声。沈瑶是近年崛起的芭蕾舞首席，气质清冷，台风绝佳。

第二个名字：“周屿。”

掌声更热烈了些。周屿是知名音乐剧演员，唱功了得，演技也有口碑。

“好，现在请安老师抽签！”

安与繁上前，手伸进箱子，几乎没有犹豫就拿出两个球。展开，第一个：“林深。”

台下有粉丝尖叫。林深是新生代创作歌手，人气正旺。

第二个名字展开时，安与繁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抬眼，看向江似锦。

主持人凑过来看纸条，也愣了半秒，随即提高音量：“哇！这下有意思了！安老师抽到的第二位学员是——苏月白！”

全场哗然。

苏月白，去年选秀出道的偶像，甜妹人设，唱跳俱佳。更重要的是，她是安与繁的绯闻对象之一——三个月前两人被拍到在同一家餐厅吃饭，虽然双方团队都澄清是“朋友聚会”，但CP超话“繁花似月”已经建起来了。

镜头立刻切到江似锦脸上。

她神色不变，甚至还弯了弯唇角，轻轻鼓掌。

安与繁收回目光，对着话筒说：“很期待和林深、月白合作。”

称呼是“月白”，不是“苏老师”。

台下粉丝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

主持人趁热打铁：“那么第一轮竞演的四支队伍就确定啦！不过——”她故意拖长音，“我们还有一个特别环节！刚才两位老师抽签时，我们后台也在进行一项秘密投票：观众最希望看到哪两位发起人组队呢？”

大屏幕上跳出一对名字，后面跟着不断飙升的百分比数字：

江似锦 & 安与繁：87.3%

“恭喜二位！”主持人笑道，“根据规则，得票最高的组合将自动成为第一轮竞演的‘特邀搭档’，也就是说，江老师和安老师除了各自带领两支队伍，还要以双人组合的形式，共同完成一个作品！”

聚光灯猛地打在两人身上。

江似锦侧过头，对上安与繁的视线。他也在看她，眼神很深，像在探究什么。

“请两位老师对观众说点什么吧？”主持人将话筒递过来。

安与繁先接过，面向观众，笑容无懈可击：“很荣幸。我会和江老师好好配合，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标准答案。

话筒传到江似锦手中。她沉默了两秒，聚光灯在她眼中映出细碎的光。

“五年没合作了，”她开口，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希望安老师，别拖我后腿。”

台下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安与繁转头看她，她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弯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属于“江似锦”的微笑。

主持人经验丰富，立刻打圆场：“江老师真会开玩笑！那我们就期待二位的精彩合作了！”

仪式在沸反盈天的气氛中结束。一回到后台，周薇就拉着江似锦进了专属休息室，关上门，压低声音：“我的祖宗，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别拖我后腿’？你知道现在热搜会怎么写吗？”

“怎么写？”江似锦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毯上，“‘江似锦放狠话’？‘旧怨未了’？还是‘国际影后瞧不起流量明星’？”

“你知道还——”

“薇姐，”江似锦打断她，眼神冷静，“你告诉我，如果今天我和他装得和和气气，媒体会怎么写？”

周薇一愣。

“他们会写‘破冰’、‘和解’、‘世纪同框’，”江似锦自问自答，“然后呢？等节目播出，所有人都会拿着放大镜找我们‘恩爱’的证据，找不到，就是人设崩塌。找到了——”她顿了顿，“那更糟糕。”

“所以你是故意……”

“既然躲不掉，就把界限划清楚。”江似锦走到窗前，看着楼下仍未散去的人群，“我们是前同事，有过不愉快的合作经历，现在被迫一起工作，仅此而已。观众爱看什么？爱看冲突，爱看反转，爱看‘从敌对到真香’。那我就给他们冲突，至于反转——”

她转过身，逆着光，神情看不真切。

“那就要看安老师的本事了。”

另一边，安与繁的休息室里，气压同样很低。

陈浩来回踱步：“她什么意思？当众给你难堪？这节目还没开始录，她就——”

“浩哥。”安与繁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正是刚刚出炉的热搜：江似锦别拖我后腿# 后面跟着一个“热”字，正在往“爆”爬。

“你就不生气？”陈浩停下脚步。

“生气什么？”安与繁抬眼，“她说的是事实。五年没合作，我确实不知道她现在的工作习惯和表演风格。”

“这是重点吗？！”陈浩几乎要吼出来，“重点是她当着全国媒体的面说你拖后腿！你的粉丝现在已经炸了，后援会正在组织控评，但路人的观感呢？他们会觉得你理亏！”

安与繁没说话，手指滑过屏幕，点进词条。实时微博里，两方粉丝已经撕得不可开交：

@锦瑟年华_似锦：笑死，某些顶流粉别跳脚，我们姐姐实话实说罢了，五年前某人的演技确实需要我姐带，现在嘛，呵呵。

@与繁共赴山海：抱走我家繁繁不约哈，某影后国外混不下去了回国捞金，还要拉前同事炒作，吃相真难看。

@吃瓜群众甲：只有我觉得江似锦很敢说吗？内娱多久没见这么直白的女明星了？

@圈内老鬼：据知情人士透露，五年前电影夭折就是因为安与繁轧戏，江似锦气得直接出国，现在回来报仇了。

@理性讨论不站队：纯路人，但刚才台上安与繁看江似锦那个眼神……有点东西啊。

安与繁的视线在最后那条微博上停留片刻，按了锁屏。

“节目组的策划案发来了吗？”他问。

陈浩一愣：“发是发了，但你现在还有心情看——”

“发给我。”安与繁站起身，走到衣架前取下外套，“另外，联系节目组，我要第一轮竞演的所有可选剧本。还有，帮我约王导，就说关于双人作品，我有一些想法想跟他沟通。”

“你想干什么？”

安与繁穿上外套，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镜中的男人神色平静，唯有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狩猎的光芒。

“她想要冲突，”他说，“我就给她冲突。她想要界限，我就打破界限。她想要游戏——”他转身，拉开休息室的门，走廊的光涌进来，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边。

“我就陪她玩到底。”

门在身后合上。

陈浩站在原地，忽然想起五年前，安与繁决定接下那部让他一夜爆红的古装剧时，也是这样的表情。那时他说：“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

那时他眼里有光，明亮灼热。

现在那光沉进了深处，变成了更幽暗、更执拗的东西。

晚上十点，江似锦回到酒店。

洗完澡出来，手机上有三条未读信息。一条是周薇发的，说团队已经拟好公关稿，明天发。一条是母亲发的，问她工作顺不顺利。第三条是陌生号码，没有备注，内容只有一行字：

“游戏好玩吗？”

江似锦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删除，拉黑。

她擦着头发走到窗前，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微博特别关注推送——

@安与繁：五年没合作，确实生疏了。@江似锦江老师，这次请多指教。//@跨界竞演官方微博：江似锦安与繁组队#敬请期待……

发布时间：三分钟前。

评论已经破万。

江似锦点开，热评第一是安与繁的大粉：

@与繁共赴山海：哥哥大气！专注作品，期待合作！[心]

下面有CP粉混入：

@繁花似锦今天发糖了吗：我嗑的CP发微博了！四舍五入就是官宣！

@锦瑟年华_似锦：指教不敢当，希望某些人说到做到，别拖后腿就行[微笑]

战火重燃。

江似锦看着那条转发，忽然笑了。她点开回复框，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只回了一个简单的表情：

[握手]

点击发送。

几乎瞬间，手机开始疯狂震动。点赞、转发、评论，数字以惊人的速度飙升。

她没再看，关掉微博，打开邮箱。收件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发件人是陌生的字母组合，主题是“好久不见”。

点开，正文只有一张图片。

是五年前《长日将尽》的剧本封面，上面用红色记号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图片下方有一行小字：

“你以为回来就能重新开始？”

江似锦盯着那张图，手指微微收紧。许久，她回复邮件，只有两个字：

“等着。”

发送。

窗外，上海夜景依旧璀璨。江似锦靠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她打开那个旧款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苗窜起，在她瞳孔中跳动。

手机屏幕又亮了，这次是安与繁发来的微信好友申请。验证信息只有一句话：

“剧本收到了吗？”

江似锦通过申请，安与繁的消息立刻弹出来：

“王导给了三个本子，我挑了《午夜巴黎》，觉得适合你。明天下午两点，排练室见，对一下戏？”

公事公办的语气。

江似锦回复：“好。”

“早点休息。”

“你也是。”

对话就此终止。

江似锦放下手机，看着窗外。远处，东方明珠塔静静矗立，像一枚巨大的、指向天空的钉子，将过去和现在钉在同一个夜晚。

她忽然想起五年前，安与繁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他们还在拍《长日将尽》，有一场夜戏，NG了十几次。她累得坐在地上，他递过来一瓶水，说：“江似锦，你这人太要强，迟早吃亏。”

她说：“不要强，怎么活？”

他当时笑了，路灯的光落在他眼睛里，亮晶晶的。

“那就找个比你更强的人，”他说，“强到让你心甘情愿认输。”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那你找到了吗？”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以为他会吻她。

但他没有。

后来她就走了，去了一个没有他的地方，花了五年时间，把自己变得更强，强到可以回来面对一切。

可现在他就在手机那头，隔着一个屏幕，说“早点休息”。

江似锦关掉灯，躺进黑暗里。

手机在枕边亮了一下，是安与繁又发来一条消息：

“对了，今天台上那句话，我记着了。”

她没回。

过了几秒，又一条：

“放心，这次不会拖你后腿。”

她盯着那行字，在黑暗中慢慢闭上眼睛。

窗外，黄浦江上有游轮驶过，鸣了一声悠长的笛，像一声叹息，沉入水底，再无痕迹。

而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完）5028个字

下章预告：第一次排练，两人在封闭空间里独处三小时，气氛从僵硬到微妙。一段即兴表演意外揭露旧日默契，被工作人员偷拍发到网上，#繁花似锦即兴表演#冲上热搜，CP粉悄然壮大。然而就在此时，一段五年前的监控录像片段开始在匿名论坛流传，画面中，江似锦在片场与安与繁激烈争吵，随后捂着脸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