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佛高原的空气稀薄而清冽，带着雪山的寒意。百事中心球馆的喧嚣似乎也因海拔而变得有些不同，更像是一种沉闷的、积蓄在胸腔里的压力，等待着某个爆发的瞬间。这里是卫冕冠军的地盘，丹佛掘金，上赛季刚刚登顶，核心尼古拉·约基奇正处在他技术和影响力的绝对巅峰，一个看似慢吞吞、却能以各种匪夷所思方式玩弄对手于股掌之间的七尺中锋。
赛前，几乎所有的篮球评论员、专家都在讨论同一个话题：叶凌云的“神话”是否将在丹佛高原终结？面对真正具备统治力的内线巨兽，面对约基奇那看似笨拙实则精妙的防守站位和难以逾越的宽厚身躯，这个热衷于冲进内线隔扣的中国后卫，还能继续他的疯狂表演吗？或者说，他将在这里撞上真正的“新秀墙”，被约老师好好上一课？
“他会发现，扣篮得分在丹佛没那么容易。” 一个知名解说员在赛前节目中言之凿凿，“约基奇可能跳得没他高，跑得没他快，但篮球智商和防守预判是另一个维度的东西。我打赌，叶今晚的扣篮次数不会超过五次，而且会挨上至少三个大帽。”
更衣室里，公牛队的氛围有些凝重。连续两场极致的个人英雄主义胜利带来了巨大的信心，但也带来了同样巨大的压力和审视。对手越来越强，针对性防守会越来越凶狠。追梦格林那句“乔丹法则”的威胁，像一片阴云悬在每个人心头，尽管下一场才是勇士。
叶凌云安静地绑着脚踝。护具缠绕的感觉很熟悉，紧绷，安全。他能听到外面球馆传来的嗡嗡声，能感觉到高原环境带来的、比平时更急促一点的心跳。但他脑子里想的不是约基奇，不是卫冕冠军的光环，甚至不是格林的话。而是一种……感觉。一种踩在某种特殊平面上的感觉。联合中心的地板，大通中心的地板，都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而这里，丹佛百事中心，感觉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热身时，他特意多练习了几次中远距离投篮，手感一般。而当他尝试冲向篮筐完成一记简单的扣篮时，起跳的瞬间，脚下传来的反馈让他微微一顿。那是一种……更有力，更清晰，仿佛地板下面藏着弹簧，精确地捕捉到他蹬地的每一个细微角度和力度，并给予最完美的回馈。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深色的硬木地板，没什么特别。抬头，正好对上约基奇的目光。塞尔维亚大个子正在慢悠悠地练习勾手，表情平和，甚至有些慵懒，仿佛即将开始的不是一场NBA比赛，而是公园里的午后消遣。但叶凌云捕捉到了那平和目光深处一闪而过的、如同磐石般的沉静和自信。那是两届MVP、新科FMVP拥有者的底气。
比赛开始。
第一次公牛进攻，叶凌云借助挡拆摆脱外线防守，直杀篮下。约基奇守在合理冲撞区边缘，没有轻易起跳，只是张开双臂，像一堵移动的肉墙，封住了大部分上篮角度。他的站位极其聪明，保留了垂直起跳封盖的空间，也卡住了叶凌云变向的路线。
叶凌云没有减速，也没有做花哨动作，就在即将撞上约基奇的瞬间，他左脚用力蹬地，全力起跳！
约基奇同时垂直起跳，长臂高举，如同一面巨掌，笼罩下来。两人的身体在空中猛烈碰撞。
叶凌云感到一股巨大的阻力，约基奇的体重和核心力量远超卢尼。但他起跳时脚下传来的那股奇异助力再次出现，让他在对抗中硬生生维持住了上升趋势，甚至还有余力在空中微微侧身，避开约基奇手掌最中心的区域，用一个略显别扭的姿势，将球从约基奇指尖上方，擦着篮筐边缘，拨了进去。
球进。哨响。约基奇防守犯规。
2+1！
虽然进球了，但过程远比前两场艰难。约基奇的防守，靠的不是弹跳和速度，而是尺寸、时机和绝对的篮球智慧。他落地后，看了叶凌云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揉了揉胸口被撞到的地方。
叶凌云站上罚球线，命中加罚。但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接下来的几次尝试，约基奇的防守愈发有针对性。他利用宽阔的身躯提前占位，逼迫叶凌云走更困难的路线，或者在叶凌云起跳后，用看似不经意的身体接触破坏他的平衡。叶凌云连续两次冲击篮筐，一次被约基奇站定造了进攻犯规，另一次在干扰下上篮偏出。而掘金队在约基奇的组织下，进攻行云流水，内外开花，很快建立起领先优势。
百事中心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带着高原主场特有的压迫感。那个赛前预测叶凌云扣篮不超过五次的解说员，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果然如此”的得意。
第一节进行到第七分钟，公牛落后8分。叶凌云在侧翼接球，面对换防过来的小个子，他一步过掉，再次冲向篮下。约基奇早已等候多时，他提前移动脚步，封住了最直接的攻筐路线。
这一次，叶凌云没有选择正面硬扛。他在距离约基奇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左脚重重踏在地板上某个位置——那一瞬间，脚下的反馈异常清晰有力，仿佛踩到了一个隐形的、积蓄满能量的踏板——他借着这股强大的反冲力，如同火箭般拔地而起！
不是普通的起跳，而是以一种近乎违反物理常识的初始速度和高度，腾空而起！
约基奇显然没料到对方的起跳点如此之远，起跳如此之迅猛。他急忙调整脚步，试图跟上封盖，但已经慢了半拍。
叶凌云在空中完全舒展开身体，单手将球高高举起，仿佛要飞跃整个禁区，然后，在达到最高点时，隔着刚刚来得及起跳、手臂只伸到一半的约基奇，将球狠狠砸进篮筐！
“哐——！！！”
石破天惊的隔扣！而且是在距离篮筐尚远的位置起跳，完全凭借恐怖的弹跳高度和滑翔距离，完成了对约基奇的碾压式扣篮！
约基奇落地，踉跄了一步，仰头看着挂在篮筐上轻轻晃动的叶凌云，一贯平和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和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整个百事中心，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篮球架还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接着，公牛替补席炸了。而掘金球迷则发出了混合着震惊与愤怒的嗡嗡声。
这个扣篮，像是一个信号，一个开关被彻底拨动。
从那一刻起，叶凌云眼中似乎只剩下篮筐，和篮下那个穿着15号球衣的、联盟最具统治力的中锋。他不再尝试复杂的变向和跳投，每一次进攻，只要有机会，他就义无反顾地冲向篮下，目标明确——隔扣尼古拉·约基奇。
而每一次起跳，他脚下都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隐形踏板”的位置和力度反馈。有时在罚球线内一步，有时甚至在罚球线上！十次尝试，十次成功！无论约基奇如何调整防守站位，提前对抗，或者试图封盖，叶凌云总能以更高的起跳点，更迅猛的爆发，更强的空中对抗能力，将球砸进篮筐。约基奇引以为傲的防守预判和站位，在叶凌云这种纯粹依靠变态身体天赋的暴力美学面前，似乎暂时失灵了。
“又一个！天哪！他是在飞吗？这次是从罚球线起跳？这怎么可能？” 解说员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充满了惊恐和不可思议。
“第十三次隔扣约基奇！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约基奇看起来……他看起来被打懵了！”
“第十八次！这次他撞开了约基奇！裁判没吹！进球有效！约老师向裁判抱怨，但裁判摇头！”
百事中心的氛围从震惊到愤怒，再到一种近乎麻木的沉默。主队球迷看着他们无所不能的MVP，像一座被反复轰炸的堡垒，在一次比一次更夸张的飞跃和重扣中，显得有些狼狈和无助。约基奇脸上的平和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皱的眉头、懊恼的摊手，以及越来越深的挫败感。他甚至尝试了几次凶狠的犯规，试图阻止叶凌云的起飞，但要么被叶凌云在空中强行扭曲身体躲过并完成扣篮，要么就是阻挡犯规送对方上罚球线（虽然叶凌云依旧没有罚球，所有得分都来自运动战）。
公牛的士气被彻底点燃，防守也变得极具侵略性。而掘金队，显然被叶凌云这种“只针对约基奇一人”的、充满羞辱性的打法扰乱了心神，进攻开始滞涩，防守漏洞百出。
第三节一次进攻，叶凌云快攻中接球，面前只有退防的约基奇。他没有减速，在刚刚踏过罚球线的位置，再次踩中那个“隐形踏板”，全力起跳！
罚球线起跳滑翔扣篮！
篮球被狠狠砸进篮筐的巨响，伴随着叶凌云落地后平静的转身回防，而约基奇则站在原地，双手叉腰，低着头，胸膛剧烈起伏，久久没有动弹。那个背影，充满了无力与茫然。
第二十五次隔扣。
当第四节变成垃圾时间，叶凌云被换下场时，百事中心响起了一些零星的、不知是送给客队怪物还是送给自己主队MVP的掌声，但更多的是死寂。记分牌上的比分刺眼：公牛122:98掘金。一场大胜。
叶凌云的数据：60分。投篮46中30。三分1中0。罚球：0。而最令人瞠目结舌的一行是：扣篮——具体次数已无法从常规技术统计直接看出，但现场记者的粗略统计和赛后回放确认，他全场尝试了25次隔扣约基奇，成功了25次。其中，有10次起跳点是在罚球线或罚球线附近。
赛后的新闻发布会，气氛压抑得如同高原的暴风雪前夜。记者们的问题尖锐而充满质疑。
轮到约基奇时，这位一向以好脾气、高情商著称的塞尔维亚中锋，脸上没有了往日的轻松和幽默。他坐在那里，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闪光灯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终于，他抬起头，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镜头和话筒，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打过很多比赛，面对过很多……不可思议的球员。” 他又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勒布朗的冲击力，扬尼斯的步伐，库里的投篮……他们都是伟大的，但……你至少能理解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他的语速开始加快，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但是今晚……今晚这个家伙……” 约基奇伸出手指，指向虚空，仿佛指着刚刚离开球场的叶凌云，“他做的事情……我无法理解。那不是篮球。至少不是我认识的篮球。”
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俯身靠近话筒，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带着浓重的塞尔维亚口音：
“你们！” 他盯着台下的记者，目光如炬，“你们应该去检查他的DNA！我发誓，这绝对不是地球人的运动方式！绝对不是！”
说完，他一把抓起面前的话筒，狠狠地掼在桌子上！
“嘭！”
一声巨响，话筒连接线绷断，发出刺耳的电流噪音。约基奇看也不看，转身大步离开了发布厅，留下满场目瞪口呆的记者和疯狂闪烁的相机。
更衣室里，公牛队沉浸在又一场匪夷所思的胜利喜悦中，但气氛也带着一丝诡异的亢奋。叶凌云坐在自己的柜子前，用毛巾擦着头发。激烈的比赛，二十五次全力起跳和对抗，即使以他非人的体能，也感到了深切的疲惫，肌肉微微颤抖。
手机在储物柜里疯狂震动。他拿出来，屏幕上是无数条祝贺信息和未接来电。还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他点开。
短信内容很简短，没有任何署名：
“下一场打凯尔特人，小心塔图姆的脚踝。”
叶凌云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钟。凯尔特人？塔图姆的脚踝？什么意思？警告？威胁？还是善意的提醒？
他皱了皱眉，没有回复，将手机锁屏放回柜子。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杰森·塔图姆那张冷峻的面孔，以及他灵动的脚步和那双长腿。
队友们还在喧闹，教练在总结比赛。叶凌云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打开平板电脑，连接上球队的云存储，调出了刚刚结束的比赛录像。他没有看那些精彩的扣篮集锦，而是将画面调到最慢的倍速，仔细回放自己每一次起跳的瞬间。
镜头拉近，聚焦在他的脚下。
一次，两次，三次……十次，二十次……
慢放的画面一帧帧闪过。叶凌云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看到了。
每一次，在他发力起跳前的那一刹那，他的脚尖，或者前脚掌落地的位置，都精确地、毫厘不差地，踩在硬木地板上一个极其隐秘的区域。那个区域的颜色、纹理与周围地板几乎毫无差别，肉眼难以察觉，但在高清慢放镜头下，能隐约看到那里似乎有一个极其淡的、类似于磨损或特殊处理的痕迹，形状……隐约像是一个张开的手臂的Logo轮廓，又或者，是一个极其抽象的飞人标志？
迈克尔·乔丹的……标志？
叶凌云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定格在他一次罚球线起跳扣篮前的画面。他的脚尖，正踩在那个模糊的、幽灵般的印记中心。
一股寒意，混合着更强烈的疑惑，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百事中心的地板上，怎么会有迈克尔·乔丹的旧标志？而且，踩中它，就能获得那种不可思议的起跳助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更衣室里明亮的灯光有些刺眼。队友的欢笑声，教练的说话声，似乎都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手机里那条关于塔图姆脚踝的匿名短信。
约基奇失控的怒吼和那句“检查DNA”。
脚下那个神秘的、仿佛只为他一人生效的“隐形踏板”。
连续三场，一场比一场夸张，一场比一场打破常规认知的表演。
风暴的中心，似乎不仅仅是聚光灯和舆论。一些更隐秘、更难以解释的东西，正悄然浮出水面，如同深海下潜藏的巨兽，投下了最初的阴影。
叶凌云关掉平板，靠在冰冷的柜门上，闭上了眼睛。
下一站，波士顿。凯尔特人。北岸花园球馆。
那里，又藏着什么？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