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湘薇看着竹简上“噬忆蛊”的取用记录,指尖微微发沉。正思忖间,云情礼又翻到了一卷新的竹简,上面记着的是排在第四位的缠缘蛊。
“缠缘蛊的求购者,也多是女子。”云情礼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唏嘘,“她们多是生前爱而不得,或是被薄情郎辜负,执念不散,便想以此蛊,将心上人牢牢捆在身边。”
元湘薇眸光微动,想起了前几日来求蛊的女子,名叫阿鸢。
阿鸢生前是个绣娘,心善手巧,却偏偏爱上了一个进京赶考的穷秀才。她将自己攒了半辈子的积蓄都给了秀才做盘缠,日日倚在门前盼他归,可那秀才高中状元后,却娶了尚书家的千金,早已将山盟海誓抛到了九霄云外。阿鸢等了三年,等来的却是他衣锦还乡时,身边的如花美眷。她万念俱灰,投了绣楼后的古井。
入了地府,阿鸢依旧放不下那份执念。她跪在元湘薇面前,指尖抠着地面,指甲缝里渗出血迹,声音凄厉:“我只要他陪着我,哪怕是用蛊虫捆着,我也心甘!”
元湘薇应允了。缠缘蛊是一种极霸道的蛊,能让被种蛊之人,对施蛊者生出入骨的执念,日思夜想,片刻不离。
幻境里,阿鸢终于如愿。状元郎休了尚书千金,弃了功名利禄,日日守在她的绣楼旁,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他会为她描眉,为她研墨,为她将那些陈年的绣线一一理好,哪怕阿鸢对他冷言冷语,他也依旧寸步不离。
可阿鸢却没有半分欢喜。她看着状元郎眼中那份失了魂的痴迷,看着他为了她,放弃了寒窗苦读换来的前程,看着他像个提线木偶般,围着她转来转去,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她爱的,是那个当年与她在月下盟誓,眼里有光的穷秀才,不是这个被蛊虫操控,没了半分风骨的傀儡。
幻境散去时,阿鸢望着忘川河水,久久不语。最后,她对着元湘薇深深一拜,轻声道:“强求来的缘,终究是镜花水月。”
元湘薇轻叹,将一盏彼岸花灯递到她手中。灯火映出阿鸢与秀才初见的模样,那时杏花微雨,他青衫磊落,她罗裙轻扬,一切都刚刚好,却又偏偏错了后来。
云情礼看着竹简上的名字,轻声道:“这些女子,总想着用蛊虫留住些什么,却不知,人心是留不住的,执念越深,反噬越重。”
元湘薇抬眸,望向忘川河畔那些依旧徘徊的魂灵。彼岸花正开得炽烈,血色的花瓣在风中簌簌作响,像是在诉说着无数个爱而不得的故事。
风掠过花海,卷起细碎的花瓣,落在元湘薇的肩头。她轻声道:“缘聚缘散,皆是天意。执念如蛊,能缠人,亦能渡人。唯有放下,方能解脱。”
花灯的微光在河面上漾开,一圈圈涟漪,照亮了那些女子魂迷茫的脸,也照亮了她们藏在执念背后,那份渴望被温柔以待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