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精的呼噜声像闷雷滚过洼地，震得头顶的枯枝簌簌掉渣。莱安扒着蕨类植物的叶片探头张望，下巴差点砸在膝盖上——那哪是什么树精，分明是棵会喘气的老橡树，树干得十个人合抱才能围住，枝桠间垂着无数条灰绿色的藤蔓，藤蔓末端缠着亮晶晶的露珠，在幽暗里像串起的星星。
“它在睡觉。”艾利欧的声音贴着地面传来，银绿色的发丝扫过莱安的手背，带着点清冽的草木香，“树精的核心在树洞里，被最粗的那圈藤蔓缠着。”
莱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树干中段有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缠绕的藤蔓比刚才的寄生蟒还要粗，表面布满凸起的疙瘩，每呼吸一次就会轻轻蠕动，像某种活物的肠道。
“那水晶……真在里面？”莱安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短剑剑柄。原著里杰克可是靠放火烧了半棵树才逼出树精，最后还被藤蔓抽得皮开肉绽，怎么看都不是轻松活。
艾利欧没说话，只是从斗篷里摸出片巴掌大的枯叶，轻轻往空中一抛。枯叶打着旋儿飘向树洞，还没靠近就被突然暴起的藤蔓卷住，瞬间绞成了碎末。
“看来醒着。”莱安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手里的压缩饼干不香了，“要不……我们下次再来？我觉得历练重在过程，不在乎捡没捡到宝贝。”
“晚了。”艾利欧拽了拽他的胳膊，翡翠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它醒了。”
话音刚落，大地突然轻轻震颤起来。老橡树的树皮裂开无数道缝隙，缝隙里透出琥珀色的光，像睁开了千万只眼睛。最粗的那圈藤蔓猛地抬起，末端裂开个满是尖齿的口器，对着两人发出“嘶嘶”的声响。
“跑！”莱安拉着艾利欧转身就跑，狼尾不受控制地炸开，像朵蓬松的蒲公英。身后的藤蔓带着风声追来，所过之处的树木全被拦腰截断，咔嚓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头皮发麻。
“往左边拐！”艾利欧突然喊道，拽着莱安改变方向。两人钻进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藤蔓撞在灌木丛外围的古树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莱安趴在地上，透过枝叶缝隙看见那些藤蔓正在疯狂抽打树干，树皮飞溅，露出里面雪白的木质。
“这到底是树精还是拆迁队啊！”莱安喘着气，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他忽然想起背包里的压缩饼干，灵机一动，“艾利欧，你说植物会不会喜欢……特殊的肥料？”
艾利欧挑眉：“你想喂它吃那个灰扑扑的东西？”
“死马当活马医嘛！”莱安摸出一块压缩饼干，使劲往藤蔓最密集的地方扔过去。饼干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正好落在那圈最粗的藤蔓旁边。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所有藤蔓突然停下了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几秒钟后，一条细藤蔓小心翼翼地探过去，卷起压缩饼干，慢慢送回树洞的口器里。
寂静。
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消失了。
莱安和艾利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突然，树洞深处传来一阵满足的“咕噜”声，像是有人喝了口热汤。紧接着，那些张牙舞爪的藤蔓开始慢慢退回，连被箭射穿的寄生蟒尸体都被卷起来，拖进了树洞里——像是在清理餐桌。
“它……它喜欢吃压缩饼干？”莱安目瞪口呆，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他穿越前在超市买的临期促销款，竟然成了奇幻世界树精的最爱？
艾利欧站起身，拍了拍斗篷上的泥土，走到树洞前仔细观察。那些缠绕洞口的藤蔓已经松开了不少，露出里面隐约的光芒。“看来是的。”他回头看向莱安，翡翠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你的‘绝世珍品’，比火焰管用多了。”
莱安嘿嘿一笑，尾巴得意地晃了晃：“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带的货。”嘴上逞强，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这剧情偏差得也太离谱了，照这么发展，他是不是能靠卖压缩饼干统治整个森林？
“核心就在里面。”艾利欧指着树洞里的光芒，“需要我去拿吗？”
“我去我去！”莱安自告奋勇。毕竟是他的饼干立了功，这种捡便宜的事怎么能让给别人。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钻进树洞。
树洞里面比想象中宽敞，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甜香。最中央的石台上，果然放着块拳头大的水晶，通体透亮，里面仿佛流动着金色的光。莱安刚想伸手去拿，脚下突然踢到个硬东西。
低头一看，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狼头图案。莱安心里一动，这图案和公爵府徽章上的银狼有点像，难道是以前的冒险者留下的？
他打开铁盒，里面没有金币也没有藏宝图，只有半块干硬的黑面包，和一张泛黄的羊皮纸。羊皮纸上用炭笔写着几行字，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
“迷雾森林深处有异动，黑色的影子在吞噬魔法……”
“告诉工会，三级魔法师的徽章是假的，他根本……”
“紫色眼睛的家伙回来了，带着……”
字迹到这里突然中断，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划掉，只剩下几道凌乱的墨痕。
莱安皱起眉头。三级魔法师？紫色眼睛？这两个词怎么有点耳熟……对了，是那个黑暗魔法师！原著里说他有个紫色眼睛的发小，八岁就离开了小镇。难道这张纸条和他们有关？
“拿到了吗？”艾利欧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来了！”莱安把羊皮纸塞进怀里，抓起水晶往外走。水晶入手温润，还带着点暖意，确实是块好东西。
刚钻出树洞，就看见艾利欧正蹲在地上，和一条细细的藤蔓玩耍——那藤蔓卷着片树叶，轻轻蹭着他的手背，像只撒娇的小猫。
“它好像很喜欢你。”莱安把水晶递过去，“你看看这是什么。”
艾利欧接过水晶，指尖刚触碰到表面，水晶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吓得那条细藤蔓“嗖”地缩回了树洞里。他愣了愣，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是月光水晶，能增幅治愈魔法。”
“治愈魔法？”莱安愣住了。原著里明明说这是增幅光系魔法的，难道又是剧情偏差？
艾利欧点点头，把水晶还给莱安：“对我们精灵族很有用，但对狼兽人来说，大概只能当手电筒。”
莱安看着手里闪闪发光的水晶，突然觉得有点烫手。他本来想留着卖钱，现在看来，送给艾利欧才最合适。可直接送会不会太刻意？
正纠结着，艾利欧突然站起身，侧耳倾听：“有人来了。”
莱安赶紧把水晶塞进背包，和艾利欧一起躲进灌木丛。没过多久，就看见三个穿着皮甲的冒险者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妈的，那树精太邪门了，竟然不怕火！”
“谁说不是呢，我表哥上次来，说只用了把斧头就搞定了。”
“听说最近森林里不太平，好多冒险者都失踪了，连魔法工会的人都在查……”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莱安却心里一紧。魔法工会的人？难道是那个黑暗魔法师提前来了？
“我们得离开这里。”艾利欧的表情严肃起来，“这些人是冲着树精来的，被他们发现我们拿到了水晶，会有麻烦。”
莱安点点头，刚想跟艾利欧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咕噜”一声。他回头一看，树洞的口器又张开了，一条细藤蔓卷着块亮晶晶的东西伸了出来，慢慢递到他面前。
是块晶莹剔透的果实，像用冰雕成的，里面包裹着金色的汁液。
“这是……给我的？”莱安愣住了。
艾利欧凑近看了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是月光果！能瞬间恢复体力，比最高级的 potion 还管用！”
莱安看着那枚月光果，又看了看树洞里隐约闪烁的光芒，突然觉得这树精也没那么可怕。至少，它懂得礼尚往来。
他接过月光果，对着树洞认真地鞠了一躬：“谢啦，大个子。以后有空……再给你带饼干！”
树洞的藤蔓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离开老橡树很远后，莱安才把月光果递给艾利欧：“你拿着吧，你是治愈师，肯定比我用得上。”
艾利欧看着他递过来的手，银绿色的睫毛颤了颤，没有接，反而从斗篷里摸出个小小的布袋：“这个给你。”
布袋里装着十几颗鲜红的野莓，酸甜的香气扑鼻而来。“森林里的馈赠。”艾利欧的耳朵尖微微发红，“比你的压缩饼干好吃。”
莱安拿起一颗野莓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瞬间驱散了所有疲惫。他看着艾利欧被阳光照亮的侧脸，突然觉得，就算没有主角光环，没有按照剧情走，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少，他现在有了会和植物聊天的精灵朋友，有了树精送的月光果，还有一肚子的野莓甜味。
“喂，艾利欧，”莱安舔了舔嘴角的果汁，笑得像只偷吃到糖的狼，“接下来我们去哪？要不……去找找魔法工会的人？”
艾利欧挑眉：“你想惹麻烦？”
“不是啊，”莱安晃了晃手里的野莓，笑得狡黠，“我只是觉得，多认识点朋友总没错。你说呢？”
阳光穿过枝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的森林深处，似乎有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
莱安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属于他的冒险，好像正朝着越来越有趣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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