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马车已经驶出落星镇的范围。车轮碾过带露的草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给这趟旅程哼着不成调的序曲。莱安骑着从马奇师傅那里借来的栗色马，走在马车左侧，尾巴随着马蹄的节奏轻轻晃着，时不时瞟向车帘——那层月白色的帘子始终拉得严严实实，像道拒绝窥探的墙。
“他一整天没出来了。”莉莉安骑着匹矮脚马，手里还捧着个食盒，里面装着刚出炉的司康饼，“要不要我去敲敲门？总不能饿肚子吧。”她说话时，腰间的菜刀随着动作晃悠，在晨光里闪着银光，和手里精致的食盒形成奇妙的反差。
凯跟在马车右侧，灰袍的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他听见莉莉安的话，指尖在马鞍上轻轻敲了敲：“教会的人不需要我们操心。”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明显的排斥。
艾利欧则骑着马走在最后，银绿色的长发被风掀起，像流动的溪流。他的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似乎在捕捉周围的动静。“前面有片林子，”他忽然开口，“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让马喝点水。”
莱安点点头，正想提议停车，马车里突然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他心里一紧，刚想开口询问，车帘却“唰”地被拉开了。
圣子——阿斯蒙，就坐在车门边的软垫上。他的银白长发松松地披在肩头，几缕发丝垂落在月白色的长袍上，像落了场微型的雪。碧蓝色的眼睛望着莱安，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手里捏着块碎成两半的饼干——正是昨天那位戴面具的客人留下的杏仁饼干。
“掉了。”阿斯蒙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把碎饼干递向莱安，指尖苍白得近乎透明，指节处还有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莱安赶紧翻身下马，接过碎饼干。饼干的碎屑沾在他的指尖，带着点微甜的余温。“我那里还有新的，”他从背包里摸出块莉莉安做的蜂蜜饼干，递过去，“这个更软，好嚼。”
阿斯蒙看着他手里的饼干，没立刻接。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过了几秒，他才伸出手，指尖碰到莱安的掌心时，像片雪花落进了暖炉，瞬间缩回了。
“谢谢。”他接过饼干，没吃，只是放在膝头轻轻摩挲着，像在研究什么新奇的物件。
莱安这才注意到，他的长袍袖口没系好，露出的小臂上，有几道交错的浅色疤痕，形状像是被鞭子抽过。莱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开口问，车帘突然从里面被人拽了一下。
阿斯蒙的身体瞬间僵住，碧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像受惊的小鹿。他迅速放下车帘，隔绝了莱安的视线，车厢里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再没别的动静。
“里面还有人？”莉莉安凑过来，好奇地踮脚往车窗里看，“刚才好像有影子晃了一下。”
“是教父。”凯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他已经下了马，正低头检查马蹄铁，“他没跟我们一起出发，但应该就在附近。”
莱安心里沉了沉。西里尔？那个颜值逆天的教父，竟然一直在暗中跟着？他想起刚才阿斯蒙瞬间僵硬的身体，还有那些疤痕……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突然涌上心头。
“休息够了就赶路吧。”莱安翻身上马，声音有点硬。尾巴在身后烦躁地甩了甩，扫得马鞍垫沙沙作响。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有些沉默。莉莉安尝试着跟阿斯蒙搭话，问他喜欢什么口味的甜点，车帘那边却没再回应，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像在重复着某种单调的叹息。
午后时分，他们进入了一片橡树林。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打碎了的金币。艾利欧突然勒住马：“前面有情况。”
莱安立刻警惕起来，抽出短剑。只见前方的路中央，躺着个穿着破烂皮甲的冒险者，背上插着支黑色的箭，箭头涂着墨绿色的毒液——和之前在迷雾森林里遇到的寄生蟒血液颜色一样。
“是暗影猎人。”凯翻身下马，蹲在尸体旁检查了一下，“他们专门猎杀携带暗影能量的生物，手段很残忍。”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厌恶，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
莱安心里一动。暗影猎人？原著里说他们是教会默许的秘密组织，专门替教会清除“异端”。难道他们是冲着阿斯蒙来的？
“快上车！”莱安突然转身冲向马车，一把拉开了车帘。
阿斯蒙正坐在那里，手里还捏着那半块蜂蜜饼干，碧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情绪——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有危险，我们……”莱安的话没说完，就被阿斯蒙打断了。
“不用。”阿斯蒙站起身，动作依旧很轻，却带着种奇异的决绝。他走到车门口，望着远处树林里晃动的黑影，碧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紫光，快得像错觉。
“圣光。”阿斯蒙轻声说，指尖泛起柔和的白光。那光芒不像莱安见过的任何治愈魔法，带着种净化一切的威压，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树林里的黑影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像被火焰灼烧的野兽。莱安惊讶地看着阿斯蒙，这就是他的神圣魔法？果然和原著描写的一样强大。
可就在圣光最盛的时候，莱安瞥见阿斯蒙的嘴角溢出了一丝极淡的血迹，很快被他用袖口擦掉了，像擦掉了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他在强行催动魔法。”艾利欧的声音带着担忧，“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莱安心里一揪，刚想上前，阿斯蒙却已经收回了手。圣光散去，树林里的黑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缕黑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慢慢消散。
阿斯蒙靠在车门上，脸色苍白得像纸，碧蓝色的眼睛里蒙了层水汽，像是累极了。他看着莱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闭上了眼睛。
“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休息。”莱安翻身下马，想扶他回车厢，却被他轻轻推开了。
“不用。”阿斯蒙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喘息，“前面……有城镇。”
莱安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那被袖口遮住的嘴角，突然觉得那月白色的长袍像层精致的糖衣，包裹着一颗不知道有多苦涩的内核。
他没再坚持，只是默默牵起马，走在马车旁边。阳光穿过橡树叶，在他雪白的狼尾上投下跳动的光斑。莱安甩了甩尾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这趟旅程藏着多少秘密，他都得护好这个看起来一碰就碎的圣子。
至少，不能让他像原著里写的那样，成为别人的工具。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地上的光影，像在丈量着这段充满未知的路途。莱安偶尔能听到车厢里传来极轻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羽毛，轻轻搔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这趟旅程，注定不会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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