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源甚至没抬头，笔尖在病历本上刷刷写着上一名患者的信息。诊室门开合的频率他都能背了——周二下午三点二十分，准时得像生物钟。
张函瑞张医生……
那声音黏糊糊的，带着刻意憋出来的虚弱。 张桂源终于抬起眼皮。张函瑞今天穿了件浅蓝色毛衣，衬得那张本来就显小的脸更像个溜进医院玩的中学生。上星期是偏头痛，再上星期是失眠，大上星期是查不出原因的食欲不振。理由花样翻新，症状全都无法用医学仪器测量。
张桂源病历本。
张桂源伸出手，公事公办。
张函瑞把空荡荡的病历本递过去，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张桂源的掌心。很轻，很快，但足够让张桂源动作顿了一下。
张桂源这次又哪里不舒服？
张桂源把“又”字咬得格外清楚，翻开崭新的一页。上面只有个名字和年龄：张函瑞，22岁。
张函瑞这里。
张函瑞指指自己胸口，眉头微蹙，表情到位
张函瑞闷，喘不上气，心跳还特别快。张医生，我会不会得心脏病了？
听诊器冰凉地贴上张函瑞胸口时，张桂源能感觉到对方瞬间绷紧的肌肉，还有——那确实有点过快的心跳。咚，咚，咚，隔着胸腔和听诊器，敲在他耳膜上。
张桂源深呼吸。
张桂源的声音没什么波澜。
张函瑞乖乖照做。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睫毛真长啊，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直，嘴唇……啧，一个男人嘴唇长得这么合适接吻真是罪过。
张桂源心跳是有点快。
张桂源收回听诊器，坐回椅子上
张桂源但心律整齐，没有杂音。最近熬夜了吗？喝咖啡或者浓茶？
“熬夜想你算吗？”这话在张函瑞舌尖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换成一句委委屈屈的：
张函瑞没有啊，我作息可规律了。
张桂源在病历本上写字。字迹潇洒利落，和他人一样
张桂源先做个心电图排除一下。不过——
他笔尖停了停
张桂源如果检查结果正常，我建议你可以去挂一下心理科。有时候焦虑也会引起躯体症状。
张函瑞张医生是觉得我想太多？
张函瑞往前倾了倾身子。
张桂源我是觉得
张桂源终于直视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抓不住的笑意
张桂源如果一个人每周都有新的躯体症状，但所有检查结果都正常，那么可能问题不在身体上。
张函瑞被那笑意晃了一下神，还没来得及解码其中含义，张桂源已经按了叫号铃。
张桂源去缴费做检查吧，心电图室在二楼左转。
张桂源下一个。
诊室门再次打开时，张函瑞还杵在原地。新进来的大妈好奇地打量这个站在医生桌前不动的漂亮年轻人。
张函瑞那个……张医生
张函瑞在做最后挣扎
如果我检查结果正常，下周还能来找你复查吗？
张桂源阿姨哪里不舒服？
说完这句话后张桂源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丢给张函瑞一句：
张桂源如果还是‘心病’，就别浪费医疗资源了。
张函瑞去缴费的路上手机响了一下
王橹杰战况如何？今天什么症状？
张函瑞咬牙切齿地打字
张函瑞疑似心脏病，他让我查心电图，还建议我去看心理科！
王橹杰张医生道行不浅啊。那你下周还用啥理由？要不食物中毒？
张函瑞没回。他抬头看着医院走廊天花板苍白的光管，突然笑了一下。 有意思。这座冰山，他非凿出个洞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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