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殿内雾气氤氲，冰霜在地面凝结成薄薄的一层，连空气都带着刺骨的寒意。铜炉里的银丝炭燃烧着，却像是在对抗无尽的严冬，暖意根本无法渗透到这座冰冷的殿堂。沈弃背脊绷紧，如同一张拉满却即将断裂的弓。两名侍卫毫不留情地撕开他的玄色劲装，露出布满旧伤新痕的脊背，每一道疤痕都是他十年暗卫生涯的无声见证。
萧彻立于玉阶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柄三尺长的嵌金丝玉鞭。鞭身雕刻着细密的冰棱纹路，在烛光下闪烁着幽冷的蓝光。那是用极北寒玉制成的刑具，一旦遇热便会长出倒刺，刺入皮肉后痛彻心扉。
“袖箭偏那半寸，你是盼着朕死？”萧彻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然而眼底却如万年积雪般寒冷。方才围猎时，一支淬毒袖箭直奔御驾而去，而沈弃竟然没有拦住——袖箭擦过龙袍，惊动了圣驾。
“属下万死。”沈弃的下颌抵着冰冷的玉砖，喉咙里腥甜翻涌，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不能解释，那袖箭根本不是冲着皇帝去的，而是瞄准了藏在暗处的楚贵妃。若他不偏，恐怕今日殒命的就是她。
第一鞭破空而至，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冰棱划过肩胛，皮肉像被撕裂的绸缎，鲜血飞溅，在玉砖上迅速凝结成细小血珠。沈弃闷哼一声，咬牙将喉间的腥甜压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来。
萧彻的眼底猩红涌动，脚步稳重地走下玉阶，靴尖碾过地上的血痕：“暗卫营的第一条铁律——”
“绝对……精准。”沈翻身躯微微颤抖，每一个字从齿缝间挤出，肩胛的伤口便随之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第二鞭接踵而至，不偏不倚击中脊骨。寒玉鞭的倒刺狠狠扎入肌理，再猛地一扯，一块碎肉飞溅而出，正好落在龙袍下摆的蟠龙纹上。萧彻眉头微蹙，俯身捏住沈弃的后颈，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既记得，为何失手？”
鞭影如暴雨倾泻，一下比一下更狠。寒玉鞭抽打皮肉的声音黏腻而撕裂，与沈弃压抑的喘息一同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鲜血顺着玉砖的纹路蜿蜒流淌，汇聚成一条细细的血溪，朝殿外蔓延。
第四十九鞭落下时，沈弃终于忍不住呛出一口血沫，染红了身前的玉砖。他已经全身脱力，脊背早已血肉模糊，连挺直腰杆的力气都没了。萧彻却依旧不满，掐着他的后颈将他提起，逼他抬头看向自己：“这就受不住了？沈弃，你往日的狠劲去哪儿了？”
“属下……领罚。”沈弃瞳孔涣散，视线落在帝王冰冷的眉眼上，只能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后背的烂肉与破碎衣衫粘连，稍一动弹，疼痛便如刀割般钻心。
最后一鞭，萧彻用了十足的力道，抽在沈弃腰窝的旧伤处。冰棱嵌入皮肉，沈弃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直直栽入血泊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萧彻嫌弃地扔下染血的玉鞭，转身走向铜盆净手。温热的水被鲜血染红，但他甚至连眉峰都未动一下：“拖去暗牢，别脏了孤的地。”
侍卫上前，粗暴地拽起沈弃的胳膊，将他拖出大殿。血痕在玉砖上拖曳出长长的印记，宛如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不知过了多久，沈弃在刺骨的寒意中醒来。
外面狂风怒吼，暴雨砸在殿前的鹤鸣石上，发出擂鼓般的轰响。他被扔在鹤鸣石中央，单膝跪地，玄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又被暴雨打湿，紧贴在绽裂的鞭伤上。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楚贵妃撑着描金鸳鸯伞，娇滴滴地依偎在萧彻身侧。她穿着一身石榴红宫装，裙摆扫过积水，纤细的指尖指向狼狈不堪的沈弃：“陛下，这贱奴白日偷窥本宫与陛下共浴，其心可诛！定要严惩！”
沈弃猛然抬头，雨水混着血水淌进眼眶，刺得生疼。他想辩解，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秽乱宫闱？”萧彻摩挲着腰间的暖玉佩，目光落在沈弃苍白的脸庞上。雨幕模糊了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他只是淡淡开口，“那便跪清醒些。”
鹤鸣石乃千年寒铁所铸，本身就冰冷刺骨，经暴雨浇淋后更加寒彻心扉。寒意顺着膝盖侵入，沿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冻得沈弃骨头缝都疼。他强撑着意识，挺直脊背，任由暴雨砸在身上，将伤口上的血冲刷干净，又渗出新的血珠。
夜色渐深，雨势未减。子时的一声惊雷炸响天际，惨白的闪电劈开夜幕，照亮了沈弃惨白的脸。他已经到了极限，像断线的傀儡一样栽倒在地，额角撞上石阶豁口，瞬间裂开一道口子。温热的血线漫过眼睫，模糊了他的视线。
贵妃的娇笑声穿透雨幕，格外刺耳：“哟，这是装死呢？陛下，您瞧他这副模样，真是丑态百出。”
萧彻倚在窗棂边，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眼神甚至未曾扫过来，只是随手扔出半块碎裂的玉珏。玉珏带着劲风正中沈弃膝弯，疼痛让他浑身一颤，几乎再次晕厥。
“再加十二时辰。”帝王的声音冷漠得像冰，“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沈弃趴在冰冷的鹤鸣石上，意识逐渐涣散。弥留之际，他透过朦胧的血雾看见贵妃转身时，广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腕间系着的香囊上，绣着一个狰狞的狼牙图腾——那是北狄的标志。
这个发现如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混沌的意识。然而，他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黑暗吞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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