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是在一阵刺骨的寒意里睁开眼的。
她睁开眼后,满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因为,首先映入她眼睛里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泡面的味道。
刘佳这时还是有些茫然。
她现在应该舒舒服服的躺在宿舍的床上啊?
她明明记得临睡前,自己还在刷着革命先辈的纪录片。
其中,片中所讲的东西,让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边哭边看。
可眼下,自己怎么会在出租屋里了呢?
穿了!
这是刘佳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让刘佳有些头晕。
她挣扎着起身,从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翻到了两张工作证。
一张是便利店的收银员,另一张是码头仓库的搬运临时工。
这时,原主的记忆碎片突然涌了上来,刘佳的脑子被这巨大的记忆冲击了之后,差点吐了出来。
记忆中原主与她同名,但她每天都要在便利店从清晨守到晚上十一点,歇一个小时,又要骑自行车,赶去码头扛货。
幸好码头搬运工,时间短,但也是真的累人。
两份工,无休无歇,换来的却是能勉强填饱肚子和这间漏雨的出租屋。
这已经是很幸运了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特别是巷口处,下水道的地方,常常会有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偶尔会有破旧的纸箱在他们身上。
他们就像是被世界遗弃的垃圾一样。
流浪汉中最突出的,引人注目的,便是新来的,身强力壮的小伙子。
刘佳听说有些是程序员,因为公司裁员,到了斩杀线下,才逐步变成了流浪汉。
有些老人在流浪汉中的比例很少。
因为一些流浪汉根本活不到老年。
他们眼神空洞,在那里,像快死的丧尸一般。
很多人都会远离他们,但很多人却在一些时间不得不加入他们。
刘佳拿着那两张工作证,看着这些场景,手抖的厉害。
因为她不是原主。
她原来是来自一个丰衣足食的时代,来自一个“社会主义”的温室。
在她原来的地方,那里是有九年义务教育的,有医保社保兜底的,有街头巷尾巡逻的警察的,那里更加有不会让任何人流离失所的底气。
而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她虽然才过穿越过来一天,但内心却非常想回家了,回到那个熟悉又温暖的世界上。
这时候,突然,窗外的枪声响了。
刘佳吓的,躲进了下面。
可在便利店买东西的大妈,脸上却一点波澜都没有。
“经常习惯就好了。”大妈看着刘佳惨白的脸,宽慰道:“这是帮派火拼,抢地盘呢!”
习惯?
多么冷酷的两个字。
在刘佳原先的世界里,这可以算上巨大恶性事件了,而在这里都是可以习惯的存在。
这个世界,没有华夏,没有那面染红了无数人热血的五星红旗,更没有那束名为共产主义的燎原星火。
甚至,连苏维埃的名字,都成了史书里无人问津的尘埃。
没有了主义的萌芽,没有了无产者的觉醒,没有了那一声声振聋发聩的“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那些盘踞在金字塔顶端的资本家,便彻底挣脱了枷锁。
刘佳是在便利店快下班的时候,听到那个故事的。
故事是一个来买烟的中年男人说的,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今天天气不错”的寻常事。
男人说,城南贫民窟里,昨天死了个孩子,才五岁。孩子的母亲在纺织厂做工,老板为了赶订单,逼着工人一天干十六个小时,根本没功夫照看孩子。
那天早上,母亲要去上工,怕孩子在家乱跑,就给孩子喂了半片安眠药,想让他安安稳稳睡一天。
可她算错了剂量。
等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孩子已经浑身冰凉,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床上,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
男人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里,他的眼神没有半分怜悯。
“那女人也狠,抱着孩子的尸体就去了城西的收尸点。”他嗤笑一声,“还跟收尸的讨价还价呢,说她儿子是吃安眠药死的,身上没伤没疤,皮肉干净,能不能多给两个子儿。”
刘佳手里的扫码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她怔怔地看着男人,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卖了自己儿子的尸体?为了几个钱?
这不是故事,这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可男人接下来的话,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捅进了她的心脏。
“这有什么稀奇的?”他弹了弹烟灰,“上个月城北还有个老头,把自己的肾脏卖了,就为了换一口吃的。在这里,命不值钱,尸体也能换钱。活着是资本家的工具,死了是资本家的商品,就这么回事。”
刘佳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扫码枪,指尖触到冰冷的塑料壳,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她想起自己原来的世界,想起社区里的爱心食堂,想起福利院的欢声笑语,想起那些为了“幼有所育、老有所养”而奔波的人。
她想起历史书里写的,那些为了砸碎枷锁而前赴后继的先辈,想起他们说的“为了让后代不再受苦”。
可在这个世界,人们还是在受苦。
而且,哭得更彻底,更绝望。
男人已经走了,便利店的玻璃门外,是沉沉的夜色。
远处的霓虹闪烁,映着高楼大厦的轮廓,那些大厦里灯火通明,是资本家们的宴饮之地。
刘佳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
她从记忆中搜索,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样。
曾经,也有过反抗。
原主的记忆里,有一段模糊的历史。
几十年前,也曾有过一群热血的人,他们举起反抗的旗帜,喊着“打倒资本家”的口号,想要为无数的人争一条活路。
他们组成了反抗军,一度占领了好几个城市,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资本家们,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可资本家的手段,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残忍。
他们用金钱收买了反抗军里的动摇分子,用权力分化了反抗军的阵营,用枪炮围剿了那些不肯屈服的人。
最后,反抗军的头领,那个振臂一呼就能云集响应的英雄,被他们抓住了。
没有审判,没有刑罚,他们把他活生生地砌进了城市中心广场的水泥墙里。
水泥一点点淹没他的脚踝、膝盖、胸膛,最后盖住他的头颅。他的呐喊被堵在喉咙里,他的热血渗进冰冷的水泥里,成了这座城市最残忍的纪念碑。
从那天起,反抗的火种,彻底熄灭了。
那些资本家站在那堵墙前,看着底下瑟瑟发抖的人群,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因为他们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反抗他们了。
他们成了这个世界真正的王,戴着金冠的刽子手。
而他们的嗜血本质,终于不再需要任何掩饰了。
工厂里的工人,被压榨到极致。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工资却连面包都买不起。
敢抱怨的,直接被拖出去打断腿;敢罢工的,扔进炼钢炉里,连骨头渣都不剩。
医院成了资本家的敛财工具,穷人病了,只能在家等死,因为他们掏不起那高昂的医药费。
而那些富人,却能享受到最好的医疗资源,哪怕只是感冒,也要用黄金堆砌的药。
教育成了奢侈品,只有资本家的孩子,才能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读书。
穷人的孩子,要么早早去工厂做工,要么流落街头,变成小偷和乞丐,在泥泞里挣扎着活下去。
刘佳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想起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一天,看到的这些场景。
她想起自己原来的世界,想起那句刻在骨子里的话:“为人民服务。”
可是在这个世界,人民是什么?
是蝼蚁,是草芥,是可以随意践踏的尘埃。
她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她想放声大哭,想质问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想家了。
想那个有五星红旗飘扬的家,想那个有温暖和希望的家。
她才来这个世界一天,就已经忍不下去了。
这里不是人间,是地狱。
是资本家们用底层人的血肉,筑起的地狱。
窗外的枪声又响了,这一次,离得更近了。
她突然很想哭。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这个世界。
她只知道,此刻,她这个来自社会主义的“巨婴”,在这个资本家横行的世界里,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这个世界,太冷了。
冷得让人绝望。
冷得似乎让人,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快要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