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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巷,密室,残币凝霜

雾锁沉川

江城的秋雾,总爱缠人。

一场大案落幕的第七天,寒意更浓,那层化不开的冷雾,卷土重来,只是这一次,没有裹着江水的腥气,而是沾着老城区青石板的霉味,混着墨香与樟木的气息,漫过纵横交错的古巷,落在城南的文渊巷里。

文渊巷,是江城老城区的根,整条巷子铺着百年的青石板,路两旁是清一色的白墙黑瓦,屋檐下挂着褪色的红灯笼,巷子里开着十几家古玩店、字画铺、文房斋,木门雕花,铜环生锈,连风掠过的声响,都带着几分古韵的沉寂。这里的人,大多是守着祖业的老人,性子沉静,日子过得慢悠悠,唯独巷尾的那家「知古斋」,这几日,总是亮着灯,直到深夜。

知古斋的老板,姓苏,名景琛,五十八岁,江城有名的古玩鉴定师,一辈子浸在古物堆里,性子孤僻,无儿无女,老伴走得早,偌大的斋子里,只有他和一个看店的学徒,还有满架的瓷器、字画、古币、玉器,件件都是珍品,在雾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凌晨四点,天还墨着,雾浓得化不开,文渊巷的早点铺还没开张,巷子里只有风吹过灯笼的吱呀声,还有偶尔几声鸡鸣。知古斋的学徒,小许,十九岁,推开斋门准备打扫,指尖刚触到那扇雕花木门,就僵住了。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黄铜的插销,严丝合缝地插在锁扣里,门环上还挂着一把老式的铜锁,锁芯紧扣,没有被撬动的痕迹。这是苏景琛几十年的习惯,每晚打烊后,必反锁木门,再扣上铜锁,连窗户都钉着细密的防盗栏,密不透风,像一个被封死的铁盒子。

可今天,斋子里的灯,还亮着。

暖黄的灯光,从雕花的木窗里透出来,映着雾,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晕,却没有半点声响,没有苏景琛平日里摩挲古币的轻响,没有翻书的哗啦声,只有死寂,沉得让人窒息。

小许的心跳骤然加快,指尖颤抖着拍门,喊着师父的名字,喊了十几声,里面没有半点回应。他慌了神,转身跑到巷口的警务站,敲开了值班民警的门,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说着知古斋的异样。

民警赶来,尝试着撬开铜锁,又拨开了木门的插销,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樟木的香气和古物的霉味,扑面而来,雾涌进斋子里,卷着那股血腥味,在空气里散开。

暖黄的灯光下,知古斋的正厅,一片整齐,货架上的古物安然无恙,桌椅摆得端正,地上没有凌乱的脚印,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正中央的那张黄花梨木桌前,苏景琛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绸缎长衫,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双手放在桌下,头歪向一侧,脸颊贴着冰凉的木桌,脖颈处有一道极细的血痕,和周德顺脖颈处的伤口,几乎一模一样,凝了血的暗褐色纹路,爬在苍老的皮肤上,刺目得很。

最诡异的是,他的右手,从桌下伸出来,指尖死死攥着一枚古币,指节绷得发白,指甲嵌进掌心,那枚古币被攥得温热,却又在雾里凝了一层薄霜,币身残缺了一角,边缘磨得光滑,露出青绿色的铜锈,看不清上面的纹路,只在指尖的缝隙里,闪着一点冷光。

门窗反锁,插销紧扣,防盗栏完好,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没有打斗的迹象,没有失窃的古物,死者姿势端正,致命伤精准,现场干净得近乎完美。

这是一桩,密室凶杀案。

上午六点,江城刑侦支队的警车,停在了文渊巷口。

江屹川推门下车,黑色的冲锋衣上沾了一层雾珠,头发很短,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乱,眉眼依旧深邃,墨色的瞳孔里,是化不开的沉凝。他的手里拿着勘查帽,指尖轻轻敲了敲帽檐,还是那熟悉的三下,不多不少。

林舟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卷宗,脸色凝重,声音压得很低:“江队,现场初步勘查完毕,死者苏景琛,五十八岁,知古斋古玩店老板,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致命伤是脖颈处的锐器伤,颈动脉横断,失血过多致死,伤口平整,和周德顺的伤口一致,都是单面薄刃刀具所致,大概率是美工刀或者手术刀片。现场是完美密室,门窗反锁,无撬动痕迹,防盗栏无破损,屋内古物完好,无失窃,死者身上无挣扎痕迹,衣着整齐,只有右手攥着一枚残缺的古币,没有其他线索。”

江屹川的眉峰,微微蹙起。

同样的致命伤,同样的薄刃刀具,同样的一击致命,同样的现场干净。

这和周德顺的案子,太像了。

是模仿作案?还是同一个凶手?还是,这两桩案子,背后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抬步走进文渊巷,青石板路湿滑,雾珠沾在裤腿上,冰凉刺骨,巷子里的古玩店都开了门,老板们探出头来,眼神里带着恐惧和好奇,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文渊巷的宁静,被这桩突如其来的密室凶案,彻底打破了。

知古斋的门,大开着,黄色的警戒线拉在门口,技术队的警员穿着白色防护服,正在小心翼翼地勘查现场,指尖划过木门的插销,铜锁的锁芯,窗户的防盗栏,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江屹川戴上手套和鞋套,走进斋子里,暖黄的灯光还亮着,雾气在灯光里盘旋,能见度很低,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整个正厅,落在货架上的古物上,落在整齐的桌椅上,落在地面的青石板上,最后,落在了趴在黄花梨木桌上的苏景琛身上。

和林舟描述的一样,现场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正常,干净得像是被精心布置过的舞台,死者是台上的演员,凶手是台下的观众,看完了这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从容离开,不留一丝痕迹。

他蹲下身,目光落在苏景琛脖颈处的血痕上,指尖隔着乳胶手套,轻轻碰了碰伤口的边缘,切口平整,深度一厘米,长度三厘米,和周德顺的伤口,分毫不差,凶手的手法,依旧熟练,依旧精准,依旧一击致命,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不是新手能做到的,这是一个对人体构造极其熟悉,对刀具使用极其熟练,心思极其缜密的人,才能完成的谋杀。

“死者的指尖,除了那枚古币,还有什么?”江屹川的目光,落在苏景琛攥着古币的右手上,那枚残缺的古币,被攥得很紧,像是攥着救命的稻草,又像是攥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只有这枚古币,没有其他东西,指尖没有红丹粉,没有铁锈,没有松木木屑,只有一点铜锈,还有斋子里樟木的木屑,成分已经取样了,正在化验。”负责勘查的技术员低声回答,“另外,死者的指甲缝里,没有提取到皮肤组织,没有抓伤凶手的痕迹,这一点,和周德顺的案子不一样,周德顺抓伤了凶手,而苏景琛,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甚至,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江屹川的指尖,轻轻拂过苏景琛的手腕,脉搏早已停跳,皮肤冰冷僵硬,他的左手,放在桌下,掌心向上,是空的,右手却死死攥着那枚古币,指节泛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示意技术员,小心翼翼地掰开苏景琛的手指,那枚残缺的古币,终于露了出来。

青绿色的铜锈,覆盖了大半的币身,边缘磨得光滑,应该是被人常年摩挲的缘故,币面残缺了右上角的一角,缺口整齐,像是被人刻意敲掉的,币身的纹路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些古朴的花纹,还有一个残缺的汉字,像是「昌」,又像是「元」。

古币的背面,刻着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刀具划过的痕迹,划痕里,还沾着一点极淡的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已经取样,正在做DNA检测。

“这枚古币,是什么年代的?价值多少?”江屹川拿起古币,指尖摩挲着币身的铜锈,冰凉的触感,透过手套,传到指尖,像是握着一块冰。

“暂时看不出来,需要找古玩鉴定专家来看看,不过从铜锈和纹路来看,应该是唐宋时期的古币,残缺了一角,价值会大打折扣,但如果是真品,依旧价值不菲。”技术员回答,“另外,我们在斋子里的保险柜里,找到了大量的古币,都是完整的,品相极好,价值连城,保险柜没有被撬动的痕迹,里面的古币也没有失窃,凶手不是为了钱来的。”

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物,那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仇杀?情杀?还是,为了那枚残缺的古币?为了苏景琛攥着的那个秘密?

江屹川的目光,落在那枚古币上,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

苏景琛是古玩鉴定师,一辈子和古物打交道,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死在自己的斋子里?为什么会死在一个完美的密室里?为什么会攥着一枚残缺的古币?这枚古币,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还有,这桩密室凶杀案,和周德顺的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为什么凶手的作案手法,会一模一样?

如果是同一个凶手,那他为什么要杀周德顺,又要杀苏景琛?周德顺是造船厂的工人,苏景琛是古玩店的老板,两人看似毫无交集,却死在了同一个凶手的刀下,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联系?

如果是模仿作案,那凶手为什么要模仿王虎的手法?王虎已经被判处死刑,关在看守所里,不可能作案,模仿他的手法,又有什么意义?

无数个问题,像一团乱麻,在江屹川的脑子里交织,他没有慌乱,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古币,目光落在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试图从这完美的密室里,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他知道,完美的密室,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密室,只是凶手用了某种手法,掩盖了自己进出的痕迹,只要找到这个手法,就能找到凶手的踪迹,就能拨开迷雾,看到真相。

“林舟。”江屹川站起身,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立刻去查苏景琛的社会关系,他的亲友,他的学徒,他的顾客,还有他的仇家,尤其是那些和他有过古玩交易纠纷的人,一个都不能漏。另外,查苏景琛的通话记录,他的银行卡流水,他的出行记录,看看他死前,和谁联系过,见过谁,去过哪里。还有,把这枚古币送到古玩鉴定中心,立刻确定它的年代、来历、价值,还有上面的血迹和划痕,到底是什么。”

“还有,去看守所提审王虎,问问他,除了赵山河,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同伙,有没有教过别人用美工刀杀人的手法,有没有和古玩店的人,有过交集。”

江屹川的目光,落在斋门的插销上,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光,像是在黑暗里,看到了一缕微光:“另外,技术队继续勘查现场,重点查木门的插销,铜锁的锁芯,还有窗户的防盗栏,我要知道,凶手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出去的,这个完美的密室,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是!江队!”林舟立刻应声,转身快步走出斋子,去安排各项工作。

江屹川站在斋子里,看着那枚残缺的古币,看着趴在桌上的苏景琛,看着这完美的密室,雾还在盘旋,灯光还亮着,血腥味还在空气里弥漫。

他知道,这桩案子,比周德顺的案子,更复杂,更诡异,更难侦破。

但他不怕。

密室再完美,也有破绽;迷雾再浓厚,也有散开的一天;真相再沉,也有重见天日的一刻。

他是江屹川,是江城重案组的组长,是拨开迷雾的人,是追查真相的刑警,哪怕是完美的密室,哪怕是毫无头绪的凶案,他也能一点点找到线索,一点点拼凑真相,一点点让凶手,无处遁形。

江屹川抬手,拂去脸上的雾珠,指尖的疤痕微微发烫,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坚定的冷光。

文渊巷的雾,还在浓着。

知古斋的秘密,还在藏着。

而他,已经踏上了追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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