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贵生的落网,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十年文物走私案的潘多拉魔盒。
从他藏身的青砖老宅里,警方搜出了足足三大箱文物:唐宋古币两百余枚,其中乾元重宝样币两枚,价值连城;明清青花瓷瓶十七个,件件都是真品;还有字画、玉器、青铜器若干,经鉴定,都是十年前从江城各地盗掘、走私的赃物,涉案金额高达两千三百万。
更关键的是,警方在老宅的地窖里,找到了一本泛黄的账本,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十年前文物走私的所有细节:走私路线、交易对象、赃款分配、还有那些被他灭口的知情人名单。账本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方振海,文渊巷,刀痕,铜锈」。
这是凌贵生的罪证,也是方振海的遗愿,更是十年悬案的铁证。
凌贵生的审讯,异常顺利。
他像是彻底放下了所有的抵抗,把十年的罪行,一五一十地交代得清清楚楚。十年前,他组织了一个文物走私团伙,成员有五人,都是江城的无业游民,靠着盗掘古墓、收购赃物为生,把文物从江城偷运到外省,再卖到国外,赚得盆满钵满。方振海是第一个盯上他们的刑警,也是最接近真相的人,为了保住自己的走私网络,他在文渊巷的深夜,用美工刀杀害了方振海,把尸体抛进江里,又连夜销毁了走私窝点的所有痕迹,带着剩余的文物和赃款,销声匿迹。
他化名林三水,躲在文渊巷,靠着收废品为生,暗地里继续倒卖文物,小心翼翼地活着,不敢露头,不敢张扬,生怕被警方发现。五年前,赵山河和王虎在造船厂杀人灭口,他看在眼里,却选择了沉默,因为他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牵扯到自己,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关。
直到一个月前,苏景琛拿着那枚残缺的乾元重宝样币找到他,要他自首,要他交出文物,要他为方振海报仇。他知道,自己的伪装,再也瞒不住了,苏景琛握着他的罪证,只要苏景琛报警,他十年的逃亡,就会彻底结束。
于是,他动了杀心。
他提前买好了滑石粉和钢丝尼龙线,摸清了苏景琛的作息,知道苏景琛每晚打烊后都会反锁木门,知道知古斋是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他借着苏景琛的信任,进入知古斋,和苏景琛谈文物的事,趁苏景琛不备,用那把十年的美工刀,划破了他的颈动脉,一击致命。
然后,他用滑石粉润滑插销,用尼龙线穿过凹槽,在门外反锁了木门,制造了完美的密室假象,又清理了现场的所有痕迹,只留下苏景琛攥着的那枚残币。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那一点滑石粉,那一道浅痕,成了他暴露的关键。
“我这辈子,就栽在了贪心上。”凌贵生在审讯笔录上签字的时候,手抖得厉害,眼角流下了浑浊的泪水,“为了钱,为了那些冰冷的古币,我杀了人,犯了罪,躲了十年,最后还是一无所有。我对不起方振海,对不起苏景琛,对不起那些被我盗掘的古墓,对不起所有被我害过的人。”
审讯结束的那天,江屹川带着凌贵生的口供和所有的赃证,去了方振海的墓地。
墓地在江城的半山腰,面朝江水,春暖花开,墓碑上的照片,方振海笑得温和,眉眼间带着刑警的坚毅和坦荡。江屹川把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把那份结案报告,轻轻放在碑上,指尖拂过照片上的眉眼,声音低沉而哽咽:“师父,十年了,案子破了,凶手抓到了,文物找到了,你的冤屈,终于昭雪了。你放心,那些罪恶,都得到了惩罚,那些赃物,都归还给了国家,你在天上,应该能安息了。”
风掠过墓园,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师父的回应,像是对正义的告慰。
江屹川站在墓碑前,看着远处的江面,江水滚滚东流,波光粼粼,没有雾,没有腥气,只有阳光的暖意,只有草木的清香。他想起了十年前,师父教他的第一堂课:“刑警的职责,不是破案立功,是追寻真相,是守护正义,是让那些沉冤的人,得以安息,让那些作恶的人,付出代价。”
十年了,他终于做到了。
他终于为师父,讨回了公道。
与此同时,江城的另一处,李根生、陈守义、周德顺的家属,也拿到了赵山河和王虎的终审判决书,死刑,立即执行。家属们跪在江边,烧着纸钱,哭声震天,那是悲伤的泪,是解脱的泪,是对逝者的告慰,也是对正义的感谢。
苏景琛的葬礼,在文渊巷举行,巷子里的古玩店老板们,都来送行,他们抬着苏景琛的灵柩,走过青石板路,走过红灯笼,走过那间藏着秘密的知古斋。灵柩上,放着一枚完整的乾元重宝样币,那是苏景琛一生的执念,也是他赎罪的凭证。
这场跨越十年的罪恶,终于落幕。
那些沉在江底的冤魂,终于安息。
那些被尘封的真相,终于重见天日。
那些沾满鲜血的罪证,终于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雾锁沉川,终有雾散的一天。
江藏罪恶,终有江清的一刻。
十年追凶,终有落幕的一刻。
沉冤昭雪,终有心安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