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没有反抗,没有逃跑,只是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等着警方来抓他。
他亲手砸碎了那只青瓷小碗,也砸碎了自己心里最后一点执念,二十年的恨,终于在说出“不值得”三个字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警方赶到时,他很平静地伸出双手,让手铐铐住自己的手腕,没有挣扎,没有抱怨,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腊梅,眼里带着一丝眷恋,一丝释然。
“我认罪,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其他人无关。”苏砚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我只求江警官,把那只影青釉瓷瓶,捐给博物馆吧,它是宋代的官窑瓷,不该被当成杀人的凶器,也不该被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它该被摆在阳光下,让所有人都看到,宋代的瓷,有多美。”
江屹川答应了他。
那只影青釉瓷瓶,被送去了江城博物馆,经过专业的清理,釉面的毒素被彻底清除,瓶身的裂纹被精心修补,摆在了宋代瓷器的展厅里,阳光透过玻璃展柜,落在瓶身上,釉色温润,光洁如新,再也没有了那缕冰冷的毒香,只剩下宋代瓷釉的清雅和温润。
苏砚的案子,很快就被提起公诉。
他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庭审的那天,他没有请律师,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平静地陈述了自己的罪行,陈述了二十年前的恩怨,陈述了自己二十年的仇恨和执念。
庭审结束后,他看向旁听席上的江屹川,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那一刻,他终于放下了仇恨,放下了执念,放下了心里的枷锁。
周慎言的后事,是他的远房侄子周明远操办的,周明远戒掉了赌博,还清了赌债,接手了集珍阁,依旧做着古玩生意,只是再也不敢贪念钱财,待人谦和,诚信经营,像是继承了周慎言最后的一点风骨。
古玩街的风,依旧和煦,檀香混着墨香,飘在巷子里,檐下的红灯笼依旧晃悠,青石板路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的市井烟火。
没有人再提起那场无声的毒杀案,没有人再提起周慎言和苏砚的恩怨,只有那只摆在博物馆里的影青釉瓷瓶,静静伫立,像是在诉说着那段被岁月尘封的往事,诉说着人心的执念,诉说着仇恨的代价。
江屹川再一次走到古玩街时,已是暮春,巷口的梧桐抽出了新叶,嫩绿的枝叶遮着阳光,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站在集珍阁的门口,看着周明远在铺子里擦拭着瓷器,动作轻柔,眼神专注,像是当年的周慎言。
心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丝沉重的平静。
刑警办案,不是为了看到罪犯伏法的快感,是为了让真相大白,让正义伸张,让那些被仇恨困住的人,得到解脱,让那些被罪恶玷污的地方,重新回归安宁。
法律是冰冷的,却也是公正的。
它不会因为仇恨,就纵容犯罪,也不会因为罪恶,就忘记人性的温度。
这场毒杀案,没有流血,没有打斗,没有激烈的冲突,只有藏在瓷釉里的毒,藏在岁月里的恨,藏在人心深处的执念。
如今,瓷碎了,恨散了,人归了法,尘埃落定。
春风拂过巷口,带着梧桐的清香,吹散了最后一点阴霾,古玩街的烟火气,依旧温暖,依旧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