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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滩,骨寒,乌篷无声

雾锁沉川

暮春的江风,到了夜里,褪去了白日的温软,添了几分凉意,裹着江水的湿意,扑在人脸上,带着咸腥的潮气,黏在衣领上,久散不去。

警车停在江滩的芦苇丛边,车灯没开,只借着码头的路灯,在泥地上投下一片昏黄的光。芦苇长得正盛,秆子有半人高,风一吹,沙沙作响,像是无数根手指,在夜色里轻轻摩挲,声音细碎,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空旷和孤寂。

江屹川下了车,脚下的泥地松软,陷下去半寸,鞋底沾了一层湿泥,带着水草的腥气。他没急着走,只是站在芦苇丛边,目光望向江中心的浅滩——那片浅滩不大,只在退潮时露出水面,此刻正被江水漫过一半,乌篷船就系在一根露出水面的枯木桩上,船身是深褐色的,被江水泡得发黑,船檐的竹篾有些破损,挂着几缕水草,随着水波轻轻晃,像一只被遗弃的旧鞋,安静地漂在水面上。

技术队和法医科的人已经到了,都穿着深色的勘查服,手里的手电,光线调得很暗,只照亮身前半米的范围,怕强光惊扰了这江夜的宁静,也怕破坏了现场的痕迹。

“江队。”法医老陈蹲在浅滩边,手里捧着那个蓝布包裹的木盒,看到江屹川过来,声音放得极低,“头骨很干净,处理得非常专业,没有残留的软组织,没有血迹,骨缝里连一点泥沙都没有,像是用某种药剂浸泡过,再用细砂打磨过,手法很精细,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江屹川走到他身边,蹲下身,目光落在木盒里的头骨上。

头骨是成年人的,颅顶平整,眉骨不算突出,颧骨微高,下颌骨的线条很柔和,看骨相,像是个女人。骨面泛着一种陈旧的米白色,没有霉变,没有虫蛀的痕迹,只有眼眶的空洞,对着江面的夜色,透着一股冰冷的死寂。

他的指尖很轻,只碰了碰头骨的额骨边缘,指尖沾到一点极细的粉末,不是泥,不是沙,是一种带着草木气的细粉,像是晒干后磨碎的艾草,又带着一点淡淡的药味,和之前瓷瓶上的冷香不同,这味药味更浓,更苦,像是熬了很久的中药渣子,带着挥之不去的涩味。

“木盒和蓝布呢?”江屹川的目光,移到那个蓝布包裹上。

蓝布是普通的土布,染得不均匀,边缘有磨损的毛边,布面上沾着一些暗红色的印记,不是血,是江水浸泡久了,和泥沙混合后留下的痕迹。木盒是普通的杉木做的,没有雕花,没有落款,盒盖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划痕里嵌着一点墨绿色的漆屑,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木盒是本地木匠做的,用的是常见的杉木,没有特殊标记,蓝布是城郊的染坊染的,这种土布,很多渔民家里都有。”林舟拿着记录本,站在一旁,声音也跟着放轻,“乌篷船我们查了,是三年前城南造船厂出的货,买主登记的名字是‘阿水’,但这个名字太常见,查不到具体身份,船身没有打斗痕迹,船舱里很干净,只有一层薄薄的水藻,没有指纹,没有脚印,和之前周慎言的案子一样,现场干净得过分。”

江屹川站起身,走到乌篷船边,船身很轻,他伸手推了推,船身晃了晃,发出“吱呀”的轻响,在江夜里格外清晰。船舱里空荡荡的,只有那个木盒原来放着的位置,留下一块比周围颜色更深的印记,像是木盒在船上放了很久,把船板泡出了痕迹。

船檐的竹篾上,除了水草,还挂着一根细细的红绳,红绳的一端系着一个小小的桃木牌,牌上刻着一个“安”字,边缘被磨得光滑,像是被人长期佩戴过。

不是渔民常用的平安符,是城里的寺庙里求的那种,桃木的香气,混着江水的腥气,若有若无。

“浅滩的水流情况怎么样?”江屹川的目光,顺着水流的方向,望向远处的江面。

“退潮时水流很慢,涨潮时会把浅滩整个漫过,乌篷船应该是在退潮时被人放在这里的,等涨潮时,水流会把船往岸边推一点,正好系在枯木桩上,不会漂走,也不会被完全淹没。”技术队的小李,手里拿着测流仪,轻声说道,“我们在浅滩的泥里,只找到了几个我们自己的脚印,没有其他人的,凶手应该是乘船过来,放下乌篷船后,就离开了,没有上岸。”

又是一桩无痕案。

头骨处理得无痕,木盒和蓝布无迹可查,乌篷船没有身份,现场没有凶手的任何痕迹。

甚至,连一点杀人的戾气都没有,只有江水的湿冷,和头骨的冰凉,还有那缕淡淡的药味,在夜色里弥漫。

江屹川没有急着分析,只是蹲在浅滩边,看着那只乌篷船,看着木盒里的头骨,看着江面上的波光。他的指尖,轻轻捻着那点从骨头上沾到的细粉,放在鼻尖闻了闻,苦,涩,带着草木的气息,像是某种驱虫的草药,又像是某种用来防腐的药剂。

他想起了周慎言案里的寒梅香,想起了苏砚二十年的恨,想起了那些藏在器物里的毒,藏在岁月里的秘密。

这颗头骨,这只乌篷船,这个木盒,一定也藏着一个秘密,藏着一个人的生死,藏着一份未被发现的执念。

“查两件事。”江屹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声音依旧沉稳,和这江夜的节奏融为一体,“第一,查这颗头骨的DNA,比对最近三年江城的失踪人口,重点查女性,尤其是有宗教信仰、常去寺庙求符的女性;第二,查城南造船厂三年前买走这艘乌篷船的‘阿水’,还有那根桃木牌,去城里的寺庙问问,最近有没有人求过刻着‘安’字的桃木牌。”

林舟点点头,把这两条记录在本子上,本子的纸页,被江风掀得轻轻响。

江屹川走到乌篷船边,伸手摸了摸船身的木板,冰凉的,带着江水的湿气,指尖沾到一点墨绿色的漆屑,和木盒上的那点,颜色一模一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乌篷船在水波里晃,看着头骨在木盒里,对着夜空,看着江风卷着芦苇,沙沙作响。

夜色渐深,江风更凉了,码头的路灯,昏黄的光,在江面上晃,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金。

头骨是谁?

阿水是谁?

桃木牌的主人是谁?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动机是什么?

手法是什么?

无数的疑问,像江水一样,在心里慢慢涨,却不汹涌,不急躁,只是安静地沉在心底。

他不急,他等。

等DNA的比对结果,等乌篷船买主的信息,等桃木牌的来历,等藏在江滩夜色里的秘密,一点点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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