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境的冰絮终年不绝,细碎如落雪,飘落在药圃的灵草叶尖,转瞬便被我指尖漾开的青芜神力化去,只留一抹温润的莹光沾在叶片上。我蹲在凝冰草旁,这株被玄渊冰魄气息滋养的灵草,竟在彻骨寒地里开出了淡蓝小花,瓣尖凝着细冰,却透着蓬勃生机,像极了它的主人——那个万年冰封,唯独对我藏着暖意的人。
我是灵汐,也称苏青芜,青芜上神,本体是混沌灵木之芯,自开天辟地便与冰穹上神玄渊相伴。司掌山川草木荣枯,容貌定格在十八岁,眉眼是天生的清冷,却因心底藏着的暖意,晕着几分温润柔光。此刻我身着青白流云襦裙,裙摆绣的缠枝灵草随动作轻晃,周身萦绕着草木清芷香,轻纱帷帽的流苏垂在颊边,风一吹便轻轻扫过肌肤。
“阿汐。”
清冷低沉的声线从身后传来,带着寒渊独有的冰冽气息,却又裹着旁人难寻的温柔,这声音,我听了万万年,早已刻进骨血里。我不必回头便知是玄渊,这寒渊境,除了他,再无旁人能踏足,也再无旁人会这般唤我。
我缓缓回头,撞进一双盛着星河的丹凤眼。玄渊就站在不远处,墨发以羊脂玉冠半束,余下的发丝垂至腰际,几缕微乱的发梢遮了半张脸,冷白肌肤似覆着一层薄霜,在漫天冰絮中更显剔透。他穿一身黑金暗纹流云神袍,外罩一层流云白纱,走动时衣袂翻飞,带着淡淡的雪香,周身萦绕的冰魄神力收敛得极好,怕扰了我药圃里的灵草。
他缓步走来,身姿挺拔如寒峰劲松,俯身垂手,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拂去我鬓边沾着的灵草叶。指尖的冰凉触得我耳尖微痒,我下意识偏头躲开,手腕却被他轻轻攥住,下一秒,温热的腰腹便贴上他微凉的掌心——他揽住了我,力道轻柔,生怕碰碎了我一般。
“又蹲在这里吹风,不怕寒毒侵体?”他的声线依旧没什么起伏,可指尖却细细摩挲着我腰侧的衣料,一丝纯粹的冰魄神力悄然渡来,化作一层薄盾,将周遭寒气尽数隔绝。
玄渊是混沌冰魄玄晶所化,司掌冰雪星辰,容貌定格二十三岁,性子高冷寡言,对万物疏离慵懒,见惯了沧海桑田,眼底只剩淡漠。唯有我,是他万万年孤寂里的例外,是他唯一肯收敛锋芒、交付温柔的人。他仙力威压能震碎九天云,却会为我弯腰拂去鬓边草屑;他寒毒反噬时痛彻心扉,却会刻意躲着我,又忍不住贪恋我掌心的暖意。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将温热的掌心紧紧贴在他冷白的手腕上,灵木神力缓缓渡入,帮他抚平经脉里躁动的寒息。我抬眼望他,梨涡浅浅浮现,眉眼弯成春水漾开:“有阿渊在,纵是九天寒雪,于我而言也是暖的,何惧寒毒?”
万万年了,他是寒渊的冰,我是混沌的木,冰寒刺骨,木暖向阳,本是相克,却偏偏成了最契合的存在。背靠背时,我的灵木结界缠上他的冰刃,能挡下魔渊千军万马;相拥时,我的掌心暖意焐化他指尖薄冰,能暖透他冰封心房。
他垂眸凝着我,丹凤眼里的清冷渐渐褪去,星河似漾着细碎柔光,先前疏离的眉眼染上温柔。他抬手,掌心避开自身寒气,轻轻揉了揉我的发顶,墨发扫过我脸颊,痒意蔓延开来。“傻丫头。”他低声呢喃,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宠溺,这三个字,他只对我一人说过。
寒渊的冰絮还在飘,天地间皆是彻骨寒凉,可他揽着我的怀抱,虽带着微凉,却比世间任何暖意都让人安心。
我顺势靠在他肩头,闻着他身上雪香与冰魄气息交织的味道,轻声提议:“阿渊,药圃的灵草无碍,我们去星辰台好不好?今日星河该是极亮的。”
他收紧手臂,将我搂得更紧些,下颌抵在我发顶,声音温柔得能化了寒渊的冰:“好,都依你。”
万万年仙途,世间孤寂漫长,九天风雪凛冽,可只要身边是他,便不惧寒,不觉苦。冰与木相融,寒与暖相契,我与他,只求岁岁相依,共看星河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