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他身后重重撞上,发出一声不容置疑的闷响。夜色彻底沉了下来,这片街区的街道静得能听见远处排水沟里的滴水声。
“真棒。”扉间抬手捂住脸,指缝里漏出一声压抑的吐槽。
“守卫们快气炸了,你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泉奈靠在走廊的廊柱上,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随即又皱起眉,“你刚才走路不是一瘸一拐的?”
扉间狠狠瞪了他一眼,强行压下翻个白眼的冲动:“你不也躲在这儿生闷气?”
泉奈笑了,那笑容甜得像淬了毒的糖:“不好意思啊,你站那么矮,我听不清你在嘟囔什么。”
扉间刚跨进自己宿舍的门槛,火气“腾”一下就窜上了天灵盖。他猛地转过身,眼睛里快喷出火来:“少得意忘形,你也就比我高两公分撑死了。”
泉奈的笑容咧得更开,那副胜券在握的欠揍样跟往常一模一样:“那也是你没有的两公分。”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活像个抢了糖的小孩,显然把扉间气炸毛这件事当成了天大的乐子。
“等着,”扉间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总有一天我会长得比你高,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你打算怎么长?难不成还能操控基因表达?”泉奈嗤笑一声,语气里的挑衅毫不掩饰。
“你等着瞧。”
等我把你揍得站不起来,你就比我矮了。扉间在心里恶狠狠地补了一句,还好没把这话说出口——不然指不定又要跟泉奈打一架。他懒得再跟这家伙废话,一头扎进宿舍里,“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他还有个会议要准备,更得补补觉。
把他从昏睡里拽醒的是鞠梨。她用吊坠在他太阳穴上急促地敲着,节奏快得像催命的鼓点。
扉间想开口说话,却只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气音。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连思考都费劲,整个房间天旋地转的,像是被扔进了滚筒里。
鞠梨猛地挺直身子,用吊坠狠狠撞了他的太阳穴一下。
扉间浑身一震,总算找回了几分清醒。他挣扎着想坐起来,麻木的手在床单上徒劳地撑着,好不容易才把身子撑起几公分,却突然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脚踝,猛地把他往床下拉去。
这一下足够冲破混沌的意识,扉间下意识地把脚往回抽。
对方却不肯罢休,猛地一扯,直接把他拽下了床。扉间裹着床单重重摔在地上,浑身软得像摊烂泥,后脑勺结结实实磕在地板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他用手在地上乱抓着想爬开,却又被一股力道拽了回去。他抬腿踹过去,却像是踹在了空处,什么都没碰到。
“好吃,好吃。吸溜,吸溜!”
一只长着三根爪子的黑影手扣住了他的膝盖,指尖触碰到的地方瞬间蔓延开麻木感。床底下的阴影里,一只圆滚滚的独眼亮了起来,下面是一张咧到耳根的血盆大口,口水正顺着尖牙往下滴,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黏糊糊的水迹。“专门留给我的小雨滴,嘿嘿!”
鞠梨像条发怒的响尾蛇一样甩着尾巴,猛地扑到黑影手上,死死缠了上去,越收越紧。那只黑影妖怪吃痛地嘶了一声,松开了扣着扉间膝盖的手。
妖怪的注意力被引开,那股缠在身上的麻木感瞬间退去,扉间的脑子也清明了不少。他不敢耽搁,一把抓起鞠梨就往旁边滚,伸手去摸枕头底下的刀,却突然被一只长得离谱的手臂缠住了脚踝。新的麻木感顺着小腿窜上来,他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就在手臂把他往回拽的瞬间,他刚好摸到了刀柄。扉间借着拉扯的力道猛地转身,挥刀朝手臂砍去——刀刃却直接穿了过去,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他立刻就把刀扔了,留着也是白搭。既然上次的水遁有用,他飞快地结起了水弹术的印。
那只黑影妖怪却张开口,直接把水弹吞了下去。
靠!这就是没人愿意跟奈良家的家伙打架的原因吧!
“嘿嘿!渴死啦,渴死啦!吸溜,吸溜,吸溜!”它拽着扉间的力道越来越大,血盆大口中还伸出了一条黏糊糊的长舌头。
鞠梨在他手里疯狂扭动,顺着他的手腕钻到皮肤底下——那感觉完全是灵体的穿透,却带来了实打实的灼烧剧痛,整条胳膊都像被扔进了岩浆里。
扉间的注意力全被胳膊上的剧痛吸走,他恶狠狠地瞪着鞠梨,眼里满是被背叛的错愕,痛得连喊都喊不出来,只能发出几声干涩的喘息。
就在这时,一道黄光闪过,牡丹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他一把扯开缠在扉间脚踝上的黑影手臂,又将扉间捞起来往后退,避开了妖怪的攻击范围。鞠梨从他胳膊里钻出来,紧紧缠在他手腕上,还在急促地敲着吊坠。
牡丹对着黑影妖怪发出一声低吼,气势汹汹地扑了上去,把它从床底下拖了出来。那妖怪的体型比床的尺寸大得多,像一只巨型的鼻涕虫,顶着圆滚滚的独眼,长着好几条瘦长的胳膊。
可牡丹却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它,按住它的胳膊把它提起来,狠狠摇晃了几下。他的身体中间裂开一道看不见的缝隙,露出了自己的血盆大口——在他扁平的身体上,那排螺旋状的尖牙和深不见底的喉咙显得格外诡异。他直接把整只妖怪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发出响亮的咔嚓声。
扉间背靠着墙,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堵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刻意不去细想那是什么。
很快牡丹就转过身来,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圆滚滚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手指还不自在地绞着衣角。扉间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筋疲力尽地瘫着。总算是结束了。
牡丹小步挪过来,伸手想去碰他。扉间没有躲开,任由对方把自己抱起来,圈坐在他的腿上。幽灵冰凉的手指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他还是喘不上气,房间又开始天旋地转。
“我没事。”他费力地喘着气,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
牡丹把他抱得更紧,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闭上眼,把脸埋进牡丹软乎乎的身体里。作为忍者,在睡梦中遇袭是家常便饭,他本该习以为常。可他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无助过——他本该早早察觉到杀气,本该能在对方碰到自己前就反击,而不是像条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人摆布。
鞠梨在他手腕上敲了敲,把吊坠凑到他眼前晃了晃。
扉间疲惫地瞥了她一眼,用膝盖想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在树林里遇袭时牡丹没出现,这次在宿舍遇袭,也是鞠梨在他胳膊里烧了一把火才把人叫来的。“抱歉,”他低声说,“谢谢你叫他过来,你真聪明。”
牡丹的呼噜声顿了一下,圆滚滚的脑袋转了过来,像是想仔细看看他的表情。
“哦对了,还没正式介绍。”扉间把鞠梨举起来,让牡丹能看清她,“牡丹,这是鞠梨,刚才是她叫你来的。鞠梨,这是牡丹,我的朋友。”
鞠梨像往常一样,把吊坠凑到牡丹眼前,展示上面那朵火红的郁金香图案。牡丹高兴地拍起手,又笨拙地转过身子,让扉间看自己身体接缝处的花纹——那儿绣着一朵浅蓝色的牡丹,颜色浅淡得几乎要看不清。鞠梨立刻在扉间手腕上跳起了欢快的小舞。
至少他们相处得不错。扉间松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好好跟她相处,以后她要跟我们一起住。”
博谭眯起眼睛,嘴角却勾着抹幸福的笑。扉间看着他,心底又泛起一阵后怕。如果当初没遇上那只黏糊糊的软胶怪,或许根本不会招来那场袭击,可要是没袭击,他也不会等到博谭的出现。
赚了。
他凑到博谭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谢谢你能来。我不敢想,要是你没出现会怎么样。”
博谭没说话,只是把他往怀里又紧了紧,喉咙里的呼噜声更响了,像是要用这满溢的温柔,把他今晚经历的所有恐惧都一点点揉碎。
扉间低低嗤笑一声,指尖蹭过博谭毛茸茸的耳尖:“留下来陪我?”
博谭顺从地往后一滚,侧着身子蜷成个圈,刚好留出空位让扉间躺进来,还特意挡住了他看向床铺的视线——那里还残留着刚才打斗的痕迹,足够让他再做一夜噩梦。
肾上腺素褪去后的疲惫潮水般涌来,可睡意却迟迟不肯降临。扉间只能在博谭温暖的怀抱里半梦半醒地熬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窗棂驱散了最后一丝黑暗,那些纠缠了他一整晚的噩梦才终于退散。
只是他清楚,等到下一个夜晚降临,一切还会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