肾上腺素烧得他浑身发沉，却半点睡意都没有。后半夜他就窝在那只软乎乎的波洛抱枕里半梦半醒，尽是些支离破碎的噩梦，直到天边透出鱼肚白，才总算把那些缠人的黑影彻底赶跑。

当然，也只是暂时的。等夜幕再降，该来的还是会来。

扉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忽然想起昨天柱间问他去年去梦世的旅行是不是很开心。

开什么玩笑。那纯粹是为了躲开柱间没完没了的丧脸才编的瞎话，后来日子久了竟被怀旧滤镜磨得像真事似的。今天一睁眼他就想起来了，他最烦的就是跟忍者事务部的那群官僚打交道，更别提昨晚几乎没合眼，根本没力气应付这群人的假模假式。

佐佐木纪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狐狸，表面上把规矩挂在嘴边，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底下，藏着的全是拿架子拿捏人的快感，尤其是对忍者。

扉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倒是有点本事——明明在忍者跟前怕得要死，却能端着一副滴水不漏的官架子装镇定。如果不是他本人实在蠢得离谱，这张扑克脸倒还真值得夸两句。

“好了，”佐佐木拍了拍桌面，把散乱的文件拢到一起，“说正事。”

日向家的代表是个穿正装和服的年轻女人，头发在额前束成武士发髻，外头还戴着额带。她微微颔首，脸上挂着礼节性的淡笑：“还是让长老们先请吧。”

秋道家的代表是个身材魁梧的老头，灰白的头发乱蓬蓬的，身上还穿着铠甲。他嗤笑一声：“随你便，小丫头片子。”

他完全无视了佐佐木和日向女人脸上的不悦，活像那些年纪大了就可以为所欲为的糟老头子。接着他伸手从和服里掏出一卷系着红丝带的卷轴，两端封着秋道家标志性的蝴蝶纹。

佐佐木皱着眉展开卷轴，越看脸色越难看，额头上的褶子都挤成了一团。最后他手抖得厉害，卷轴“啪嗒”一声掉在桌上，抬头看向秋道老头的眼神里满是惊恐：“这不可能！秋道先生，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这简直是疯了！”

“前前后后想了八百遍。”秋道老头笑得更得意了，“我们不需要一个满脑子都是武士那套，连是谁把他家族抬起来的都忘了的大名。”他往前倾了倾身，露出一口黄牙，“你就当这是我们的造反宣言！”

说完他优雅地直起身，表情瞬间又变得和和气气，对着呆若木鸡的佐佐木微微颔首告退。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补充道：“对了，部长先生。以后记得叫我秋道大人，官僚。”

最后还故意重重地“哼”了一声，甩门走了。

佐佐木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双手死死抠着桌沿，指节都泛了白：“他、他怎么敢！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扉间强迫自己保持面无表情，眼角余光瞥见另外两个代表也都绷着没说话。

这事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当然知道大名最近收紧贸易许可让秋道家日子不好过，但没想到居然严重到这种地步。如果秋道家的贸易网彻底断了，他们就得放弃奈良和山中这两个附庸族，甚至会丢掉贵族氏族的头衔。

只有那些不依赖雇佣任务，能自己搞到稳定收入来源的氏族，才有资格被称为贵族氏族，而且贵族氏族还要有能力庇护附庸族。秋道家是商人，日向家有温泉，宇智波家开着铁匠铺和琉璃坊，他们千手家靠的是农耕。这几大家族撑着火之国忍者的半边天，平衡着氏族间的恩怨与义务，才让火之国能安稳到现在。

可一旦自家大名都开始拆台，这套体系就彻底运转不起来了。

日向女人终于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我们是不是该继续谈正事了？”

她从腰带里掏出一卷系着浅蓝丝带的卷轴，两端封着日向家的流云纹。见佐佐木还在发呆，她干脆直接把卷轴拍在了他面前。

佐佐木木然地接过卷轴，手还在抖。他盯着卷轴愣了好几秒，像是被秋道家的宣告吓傻了，差点忘了他们今天来是干嘛的。

“都把卷轴交上来，”他声音沙哑地说，“然后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真没礼貌。扉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递过去一卷系着绿丝带、封着千手家树纹的卷轴。

泉奈递过来的是系着藏青丝带、封着宇智波家扇纹的卷轴，动作粗鲁得像是要把卷轴甩在佐佐木脸上。

“我们之前问过的关税上调的事，”泉奈咬着牙说，“你们给答复了吗？”

佐佐木慌慌张张地把卷轴拢到一起，快步往门口跑：“要是宇智波家连矿场都养不起，不如干脆卖掉算了！”

话音刚落，泉奈就抄起桌上的镇纸砸了过去，正好撞在门上。

“干得漂亮，”扉间忍不住吐槽，“这下宇智波家在他们眼里彻底成刺头了。”

“闭嘴千手！”泉奈恶狠狠地瞪着他，手已经摸向了长和服里的苦无，又硬生生忍住了，“别装得好像武士税没把你们千手的土地榨干似的！”

扉间抬了抬下巴，正准备怼回去，日向女人忽然插了进来。

“千手和宇智波就这点本事？”她笑得一脸恶意，“派来的代表一个是没断奶的野孩子，一个是废人？”

“你说什么？”扉间猛地沉下脸。泉奈他是知道的，怎么会是——

“以为我看不出来？”她嗤笑一声，“你查克拉经脉上的痕迹太显眼了，肯定疼得要死吧？”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假惺惺的怜悯，“真是太可惜了。”

扉间愣住了。她是在说我？不对啊，他的经脉除了——

“那只妖怪把你啃得那么狠，直接钻进了你的查克拉经脉，留下的疤这辈子都消不掉了。你已经被它标记了。”

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刺耳的嗡鸣，吵得他几乎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笼中鸟倒是挺会说大话，”泉奈忽然插话，眼神警惕地盯着日向女人，“刚有点自由就飘了？”

日向女人脸上冷冰冰的表情瞬间裂开，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怒火。她的手掌亮起淡蓝色的查克拉，眼看就要动手，扉间一把拽住泉奈的胳膊，发动瞬身术闪了出去。

刚落地泉奈就甩开了他的手：“别碰我！我不需要你保护，千手！”

“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扉间吼回去，“谁要跟你凑一对！”

他现在烦得要命，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离泉奈和那个日向女人越远越好。

看了眼天色，才刚到中午。扉间索性回住处带上了啾利布，直奔昨天去过的那座神社。他必须要找到答案，这次绝不会再被随便打发走。

出门的时候他没换衣服，身上的正装和服看不出明显的忍者特征，路上投来的敌意也少了很多。

扉间循着记忆终于找到了那条僻静小巷，可刚走到巷口就僵在了原地。

记忆里的神社早没了模样，只剩焦黑碎裂的石块堆在原地，支撑屋檐的木柱烧成了一碰就散的黑灰，连那尊他摸过不下十次的石龙雕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昨夜他还靠在旁边歇过脚的小井，此刻井沿裂得像被雷劈过，井底干得连点潮气都没剩下。巷子里的其他房子也全是火烧后的废墟，只有个别屋子的内部被人草草清理过，勉强能看出曾经住过人的痕迹。

这绝不是几个小时前才烧的。但凡火刚灭不久，墙角砖缝里总该留着点余烬，可这里连点火星子都找不到，地上的灰早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看这破败的架势，少说也烧了好几年了。

一股寒意顺着后脊梁爬上来，扉间猛地后退几步，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快步钻出小巷，直奔街对面那个卖伞具的小摊。摊主是个中年妇人，正举着把画着樱花的油纸伞，扯着嗓子招揽路过的行人。

“大姐，”他指了指身后的巷口，连声音都有点发紧，“那边的神社是怎么回事？看着不像刚烧的。”

那巷子连正午的日头都照不透，阴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他刚说完就打了个寒颤。

妇人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嫌弃：“那破庙啊，烧了有两三年了。也不知道为啥没人来收拾，堆在那儿碍眼死了。”

“多谢。”扉间随口应着，目光却落在了摊子角落的纸扇上。那扇面上画着明黄色的水仙花，颜色鲜亮得晃眼。

“你到底买不买啊？”妇人见他光看不掏钱，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我可不是来陪你们这些外乡人唠嗑的。”

扉间没说话，伸手点了点那把水仙扇。阿音应该会喜欢这颜色。

他得赶紧找到阿音，把今早撞见的怪事全说给他听。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