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登斯这辈子被人真正放在眼里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城市里的行人擦着他的肩膀走过,连余光都不会多给他半分。那个口口声声叫他儿子的女人,更是只有在他闯了祸、或是露出那股“不正常”的苗头时,才会施舍给他一个眼神。至于格雷夫斯——那人眼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件可供利用的工具。
这点他看得明明白白,可每次想起来,胸口还是像被针扎一样闷得慌,胃里也翻江倒海。
但蒂娜·戈德斯坦不一样。她总是对他很温和,还有她那个穿蓝大衣的朋友——那人明明直视过他体内的默默然,直视过他藏在骨头里的黑暗,直视过他那副“不正常”的模样,却还是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仿佛他值得被帮助,值得被拯救。
屋顶传来雨滴敲打声,节奏和他房间里惯常听到的不一样——
克雷登斯猛地睁开眼。
他不在家。那些破碎的记忆像不请自来的食客,一股脑涌进脑海,可他早就习惯被这些糟心事挤满脑子了。他的家已经没了,什么都没剩下,连带着他过去的人生,也成了一片空白。
浑身都在疼,像是被人拆碎了再拼起来。克雷登斯小心翼翼地撑着墙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正躲在一个小小的遮阳棚下,再往右半步就要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浇透。头顶的雷声隆隆作响,他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就这么踏进雨里,让冰冷的雨水把所有东西都冲走——他的痛苦、他的愤怒,最好连他这个人也一起冲得干干净净。那样他就能歇口气了。
他深吸一口气,后背抵上粗糙的石墙,冰冷的触感蹭过指尖,总算让他找回了一点活着的实感。可如果连痛苦都没了,那他还剩下什么?他到底是谁?
克雷登斯闭着眼,任由疲惫、格雷夫斯的话语带来的刺痛,还有骨子里翻涌的恨意将自己淹没。轻柔的黑暗缠上他的四肢,他毫无畏惧地走进了雨里。他不再是格雷夫斯暴露真面目后那团失控的风暴,现在的他只是个没了方向的影子,飘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不知道飘了多久,一股莫名的牵引突然拽着他往前。克雷登斯猛地清醒过来,下意识地躲在街角,小心地探出头。
是那个穿蓝大衣的男人。
他远远跟着,看着男人把别人的箱子换成一个装满银器的,看着他和戈德斯坦小姐告别,看着他登上了开往英国的轮船。
当一个透明人最方便的就是跟踪。从来没人会多看克雷登斯一眼,从来没人能发现他。他顺利地混上了船,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等着,直到蓝大衣男人回了自己的舱房。
可他居然睡着了。这不在他的计划里——当然了,他本来也没什么像样的计划。本来他已经给男人留下了糟透了的第一印象,这下更是雪上加霜。男人答应要帮他,可克雷登斯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值得被拯救吗?”这话几乎是无意识地从他嘴里滑出来的。
“当然值得。”蓝大衣男人这次的回答无比肯定。他拎起自己的箱子,快步走进舱房,反手关上了门。
刚才克雷登斯在门外等的时候,还觉得这个狭小的舱房透着点安稳,可现在门一关,空间突然变得逼仄起来。一阵恐惧顺着后脊梁往上爬,让他浑身发颤。他是个杀人犯,男人知道这件事,对方完全可以直接把他抓起来,甚至——
男人把箱子放在地上,蹲下身打开了盖子。
“克雷登斯,我想给你看点东西。”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雀跃,“跟我来。”
说完,男人居然直接钻进了箱子里。
是魔法。克雷登斯至今还不太习惯亲眼看到这种东西。可眼前的场景却那么随意,那么轻松,和格雷夫斯当年为他疗伤时那种带着掌控欲的亲昵不同,也和他自己体内那股随时可能爆发的、带着痛苦的力量截然不同。
克雷登斯突然很想被这样纯粹又简单的东西包围,很想活在一个魔法稀松平常的世界里——那才是他从一开始就该属于的地方。他站在箱子前,低头看着那个小小的入口,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别害怕,”蓝大衣男人的声音从箱子里传出来,“里面有梯子,很安全。”
安全。他还有什么好怕的?他连撕裂默默然的咒语都扛过来了,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克雷登斯顺着梯子,小心翼翼地往下爬。
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被各种奇怪物件塞满的房间,陌生的草药香气钻进他的鼻子里,闻起来意外地舒服。
蓝大衣男人正站在一个小炉子旁,手里端着一个杯子:“要来杯茶吗?”
克雷登斯下意识地接了过来——他其实不太爱喝茶,但温热的杯壁贴在冰凉的手背上,茶香也很柔和。他看着杯里深色的茶水,不知道在等什么,是等对方的审判?还是等他早就该承受的痛苦?
结束吧,结束吧。他真的太累了。
“喝吧,没毒。”男人自己先抿了一口,然后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我觉得这里比船上舒服多了,你觉得呢?”
“嗯。”克雷登斯应了一声,突然觉得有点荒谬。他在这里做什么?和一个刚认识的人闲聊?“你会不会——”
“把你交给魔法部?当然不会。你是独一无二的,他们只会伤害你,根本不会试着去理解你。”
克雷登斯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茶水差点洒出来。他偷偷抬眼瞥了男人一眼,见对方没在看他,才松了口气。
这个男人哪怕坐着喝茶,周身也透着一股坐不住的活力。克雷登斯之前在城里跟着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几乎一刻都停不下来,直到和戈德斯坦小姐告别时,才难得安静下来。
男人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用眼角偷偷看了他一眼,居然带着点腼腆。
“谢谢你的茶,”克雷登斯习惯性地开口道谢,顿了顿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先生,您是——”
“纽特·斯卡曼德。很高兴认识你。”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真诚得不像装出来的。
“谢谢你,斯卡曼德先生。”
“叫我纽特就好。朋友之间不用这么见外。”
“朋友?”克雷登斯的声音轻得像一口气,带着不敢置信的错愕。
“我希望是。至少暂时是室友。”纽特放下杯子站起身,“来吧,我要给你看的可不是这个。”
门帘后面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各种各样的奇特生物挤满了视线,多得让克雷登斯头晕目眩。动物皮毛的腥气、花朵的甜香、泥土的腥气,还有夏日天空的清爽气息交织在一起——无数个小小的世界,就这么被整齐地塞进了一个手提箱里。和眼前的一切相比,克雷登斯体内的力量就像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根本不值一提。
最让他震撼的还是那些动物。纽特带着他四处走动,挨个给它们介绍名字,可克雷登斯一个都没记住。
明明身边全是让人目不暇接的新奇生物,克雷登斯的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黏在纽特身上。他没资格这么盯着人看,这很无礼,而且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该去在意纽特脖颈优美的曲线,不该去看他那双灵活的手是怎么轻柔地抚摸那些动物的。这种想法就像他体内的魔法一样“不圣洁”,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纽特也没戳穿他,只是偶尔回头看看他有没有跟上,大部分时间都在专心介绍那些藏在箱子里的奇妙生灵。
纽特正用一根细木条念咒——那不是玩具,是货真价实的魔杖。
克雷登斯看得入神,心里却满是疑惑: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他自己的力量根本不需要什么媒介,只要痛苦和愤怒攒够了,再顺着念头轻轻一推,就能爆发出来。
他实在忍不住,开口打断了纽特正滔滔不绝的讲解:“这玩意儿怎么用?”
纽特正忙着给水槽加水,闻言愣了一下:“你说水龙头?”
“不是……是你的魔杖。”克雷登斯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哦!”纽特先是皱了下眉,随即眼睛亮了起来,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你要学的东西可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对不起。”克雷登斯猛地低下头盯着地板,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卑微,“你不用费心教我,我太笨了,学不会的。”
“胡说什么。”纽特难得认认真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神里全是笃定,“你一点都不笨。”
“我就是——”
那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他脑子里炸开,一遍又一遍,像淬了毒的针:蠢小子,没用的废物。
“我什么都学不会……”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或许只是没遇到对的老师而已。”纽特的语气很温柔,像在哄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克雷登斯的心猛地一缩。格雷夫斯也说过要教他,那个男人也曾用柔软的声音和温柔的手安抚过他——可最后还不是翻脸不认人?
纽特又能好到哪儿去?说不定哪天也会像格雷夫斯一样,突然就对他露出獠牙。
他蜷起身子滑坐在地上,双臂紧紧抱着自己,像要把那团随时会失控的黑暗牢牢锁在怀里。
“克雷登斯?”纽特立刻蹲到他面前,眉头皱得紧紧的,眼里满是担忧。那眼神太暖了,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毛毯,让克雷登斯几乎要沉溺进去。
“你到底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他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决绝,不如早点把话说开,省得最后又被抛弃一次。
“我什么都不想要。”纽特摇了摇头,语气无比真诚,“我只是想帮你,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还能治好你。”
骗子。肯定是骗子。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纽特冒着风险收留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图?格雷夫斯早就教过他这个道理了,所有人接近他,都是为了利用他那该死的力量。
纽特却好像没察觉到他的戒备,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冲他笑了笑:“先从魔杖说起吧。”
“魔杖。”克雷登斯机械地重复着,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把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裹得严严实实。
他没想到魔杖里居然藏着这么多门道。纽特讲了好一会儿基础理论,嘴里蹦出的全是他听不懂的词——独角兽毛、龙心弦,这些东西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
更让他没想到的还在后面。纽特突然把自己的魔杖递了过来。
“你试试。不过事先说好,这根魔杖认我为主,讲究的是魔杖选择巫师。但你力量很强,说不定试几次就能用它变出点东西来。”
克雷登斯伸出手,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脑子里又响起那个女人的咒骂:邪恶, unnatural,是魔鬼生的怪物。
他狠狠压下那些声音,就像当初无视她的警告,偷偷看格雷夫斯施展魔法时一样。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魔杖,手指轻轻搭在木头上,连用力都不敢,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这宝贝给弄坏了。
“来吧。”纽特笑着鼓励他,“轻轻甩一下手腕。”
“甩?”
“对,就像这样。”纽特示范了一遍,手腕轻巧地一扭,手掌跟着转了个角度。
克雷登斯学着他的样子动了动手腕。什么都没发生。
他又试了一次,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对,不是什么都没有。
一股熟悉的力量在他体内蠢蠢欲动,就是那团他拼命压制的黑暗。他的身体边缘开始变得模糊,像融化的蜡,吓得他赶紧用力收紧心神,才把那股力量压了回去。
“啊……”纽特脸上的笑容垮了下去,肩膀也耷拉下来。
“对不起。”克雷登斯慌忙把魔杖递回去,声音里满是挫败,“我说过我学不会的。”他讨厌看到纽特温柔的脸上露出这种失望的表情,更讨厌这表情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别急着下结论,我们有的是时间练习。”纽特的语气依旧温和,那句随口而出的“我们”,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克雷登斯死寂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圈陌生的涟漪,让他的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暖意。
“有……多少时间?”克雷登斯忍不住问出口。他必须知道,这场短暂的温情,到底什么时候会结束。是船靠岸的时候?还是纽特腻烦他的那天?又或是纽特发现他是个危险的怪物,把他交给那些抓怪人的政府?
“我不确定。”纽特的眼神里染上了一丝遥远的悲伤,“从来没有 obscurial 能活到你这个年纪,你是个奇迹。你或许能像现在这样一直撑下去,也可能……明天就撑不住了。”
他顿了顿,突然又抬起头,眼里的悲伤被坚定取代,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但担心也没用,只会让自己遭两遍罪。”
“我不是问我还能活多久。”克雷登斯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纽特的眼睛——那眼神太亮了,像初升的太阳,晃得他眼睛生疼,“我是问……你还要教我多久?”
“我从来没当过老师,也算不上什么合格的老师。”纽特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你可以一直跟着我,想跟多久就跟多久。等你能控制住那团黑暗,等你痊愈了,我可以帮你找真正的导师,你甚至可以去参加考试,拿到资格证——”
“我才不要当什么宠物。”克雷登斯猛地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点莫名的火气。他其实想说的是,他只想跟着纽特一个人,可这话他死都不会说出口。
“那不是宠物,是考试,证明你能熟练掌控自己的力量,能独自生活下去的考试。”纽特耐心地解释着。
克雷登斯知道纽特不是故意要吓他,这些可能都是每个魔法小孩从小就知道的常识,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像个被落下几百年的弃儿,永远都追不上别人的脚步。
或许他早就该被杀死,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别想那么远,先顾好眼前。”纽特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帮他把手指更稳地搭在魔杖上,“一步一步来,谁第一次用别人的魔杖能成功啊?”
克雷登斯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赶紧低下头盯着地板,不敢让纽特看到自己泛红的耳根。纽特的手很暖,触感很轻,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安抚动作,却让他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连带着那团黑暗都跟着轻轻颤了颤。
体内的魔力开始不安分地涌动,差点就要冲破他的控制。
“放松点。”纽特立刻松开手,往后退了一点。
克雷登斯猛地回过神,发现空气好像突然变冷了,手指尖凉得像冰。
“对不起。”他赶紧收敛心神,那团躁动的黑暗总算安分下来。
“是我的错。”纽特叹了口气,“我们对 obscurial 了解太少了,他们通常刚被发现就撑不住了,根本没机会研究。现在这种情况越来越少见,本来是好事,可对你来说……确实没什么帮助。”
或许我干脆失控算了,死了一了百了。
这句话像魔力一样在他喉咙里翻涌,可他不敢说出口——他怕看到纽特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
他默默地把魔杖放在地上,指尖还残留着木头的纹路和纽特掌心的温度。
纽特掏出一个小本子,快速翻了几页:“我的笔记不多,我回去再好好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点有用的办法。不过我觉得,你得先搞清楚那团黑暗的根源——”
“根源就是我。”克雷登斯忍不住打断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失礼了,慌忙低下头,掌心泛起一阵熟悉的刺痛,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纽特却没在意他的打断,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是你的魔力没错,但你的魔力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它本该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像呼吸一样自然——”
坏掉了,我早就坏掉了,没用的废物。
克雷登斯的拳头越攥越紧,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把掌心戳出血来。那团黑暗在他体内咆哮着,像要冲破皮肤,把这个世界撕成碎片。
纽特清了清嗓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变形兽的鳞片,声音放得很轻:“只是……你的人生境遇,迫使你压抑了自己的魔力。”
他刻意避开了那个女人的名字,显然是顾及着克雷登斯的感受。
克雷登斯垂着眼,指尖绞着洗得发白的袖口,心里说不出是感激还是烦躁。那些翻涌的情绪像他体内的默然者,在五脏六腑里拧成一团乱麻,扯得他心口发疼。
忽然有细微的沙沙声响起,克雷登斯终于抬了眼。纽特正低头在皮面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手里握着一支奶油色的大羽毛笔,羽杆上缠满了金线。随着羽毛的晃动,那些金线居然散发出远超屋里灯光的光晕,像有阳光专门落在羽枝上,别处却还是一片昏沉。
那流动的金光牢牢吸住了克雷登斯的视线。就像纽特这个人一样,明明只是安静地坐着,却让他移不开眼。
纽特写完最后一行字,抬头正对上克雷登斯的目光。他举起羽毛笔晃了晃,金线像水流般顺着羽纹淌过:“哦对了,这是弗兰克送我的礼物,一个老朋友。很漂亮吧?”
羽毛笔的光晕映亮了他的侧脸,勾勒出柔软的唇线,洒在星星点点的雀斑上,连他眼里的温柔都好像镀上了一层金边。
“嗯,”克雷登斯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很漂亮。”
纽特的眼神飘向窗外,带着点怅然的憧憬:“你还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换成别人说这话,克雷登斯只会觉得是在嘲讽他无知、无用,可从纽特嘴里说出来,却像有团暖融融的光落进了他早已冰封的心底。
“我迫不及待想带你见识这一切,”纽特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羽毛笔还要亮,“带你看所有的可能性。”
克雷登斯多想相信他。多想相信自己的魔力里不只有毁灭,自己的心脏里不只有黑暗。可格雷夫斯也曾许下过类似的承诺——承诺给他力量、荣耀和自由,还有他最渴求的东西:格雷夫斯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一开始也是无条件的好,直到后来才露出了獠牙。
克雷登斯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哪天纽特也背叛了他,他绝不会再被欲望和温情蒙蔽双眼。他受够了当别人手里的棋子。
他把刚冒头的那点希望狠狠按回心底,按到自己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只剩一片冰冷的空洞。他绝不能像依赖格雷夫斯那样依赖纽特,绝不能再让那些见不得光的念想搅乱自己的判断。
再也不会了。
克雷登斯咬紧了后槽牙,在心里一遍遍重复:再也不会了,永远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