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少年在林间疾驰,足尖点过树梢时连半点声响都没留下。他抬眼望向天边正沉下去的夕阳,身形却猛地刹住。
止水将背上的布包解下,纵身跃下枝头,目光在开阔的草地上扫来扫去,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扎营。很快他就笑了起来,疾步走向那块避风的土坡,抬手把布包往地上一扔。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翻找包里的东西,嘴角还噙着点笑意。先把折叠好的帐篷取出来放在冰凉的草地上,又熟门熟路地在营地周围布下几个简易陷阱,动作快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忙完这一切,他才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倒木上,伸手摸出怀里的任务卷轴。是火影大人突然发来的紧急任务,要他从云隐使者手里取回一份密卷——关系到木叶和云隐接下来的和平谈判,再过几个月云隐的代表就要来木叶暂住了。
止水小心翼翼地把卷轴卷好塞回布包,又摸出干粮咬了一口,眉头立刻皱成了疙瘩。他想念山治先生做的饭了。
一想到那个金发厨子,他忍不住低笑出声。要是山治先生来做干粮,肯定不会是这种又干又渣的玩意儿,那人的手艺简直像施了魔法。
他把咬了一口的干粮重新包好扔回包里,灌了两大口水才勉强压下嘴里的干涩。随后他才开始搭帐篷,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
钻进帐篷后,止水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翻旧了的诗集,忍不住嗤笑一声。这是表弟鼬硬塞给他的,还拍着胸脯说绝对值得一读。他随意翻了几页,指尖刚碰到下一行诗句,就听见帐篷外传来细微的咔嗒声。
他猛地抬头,把诗集往旁边一扔,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脑子里警铃大作——有危险!
止水几乎是本能地冲出门,却被眼前弥漫的浓烟逼得连连后退。一把短刀顺着烟幕飞射而来,他仓促间矮身躲开,刀刃擦着他的腹部扫了过去。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暗器破空声,他只能在地上狼狈翻滚,勉强避开要害。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颤抖攫住了他的身体。止水脸色骤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脚失去了控制,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一股迟滞感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他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绝望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浓烟,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糟了……”他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这根本不是什么烟幕,是麻痹毒气。他刚才吸得太多了。
止水费力地抬起下巴,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二、三、四、五、六——六个人把他团团围住了。他气得牙根发痒,却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死死盯着那些露在外面的草鞋,指甲几乎要嵌进泥土里。
他动不了。
“宇智波止水。”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止水浑身一僵。
他们认识他。
“把他翻过来。”
好几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身体,粗暴地把他翻了个身,死死按在地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止水的瞳孔骤然收缩,看着那些熟悉的白色面具——是根!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撞破胸膛。
“你——”
话还没说完,一个根成员就拔出短刀,狠狠扎进他的肩膀,刀刃整个没入肌肉里。
止水痛得尖叫出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为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拼命想挣扎,身体却像不属于自己一样,绝望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心脏,让他痛得呜咽出声。
那根成员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动不了了,挖眼睛。”
止水的眼睛猛地瞪大,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糙汉伸手捏住他的脸。他们要杀了他,要在他动弹不得的时候,活生生挖掉他的眼睛!
“别……”他气若游丝地哀求着。
剧痛再次传来,那人用短刀在他脸颊侧面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动作缓慢又精准地朝着他的眼睛逼近。
“住手!”十三岁的少年哭喊道,“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闭嘴。”那根成员的声音依旧冰冷。
止水疼得眼泪狂飙,滚烫的泪珠砸在他苍白的脸颊上。他无助地望着天空,心里拼命向天照大神祈祷,希望能有人来救他。目光扫过帐篷里那本被他扔在地上的诗集,眼泪掉得更凶了。
鼬……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不能把小表弟一个人留下。
他呜咽着,看着那把短刀越来越近,几乎要碰到他的眼角。
就在这时,按着他的那根成员突然凭空消失了。止水愣了一下,就看见那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狠狠撞在旁边的树干上,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剩下的根成员立刻警觉起来,四处张望,却接二连三地被掀飞,惨叫声在树林里回荡。
一个根成员拔出刀,朝着倒地的止水扑了过来,刀刃高高举起。止水绝望地闭上眼,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鼬,对不起。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睁开眼,看见那人悬在半空中,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身体还在缓缓上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
“谁他妈让你碰他的?”一个充满怒火的声音嘶吼道。
止水眼睁睁看着那人像炮弹一样被扔出去,狠狠撞在树干上,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撕裂了树干。
“一群成年人欺负个孩子,要点脸吗?”那声音气得发抖,像是要把人活吞了。
止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剩下的根成员都被无形的力量按在地上,连抬头都做不到,其中一个被掐着脖子,脸色已经憋成了猪肝色。
“给我一个不拧断你脖子的理由。”
那根成员艰难地喘息着,眼神空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来你是想不出来了。”那声音里满是厌恶。
咔嚓——
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那人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了下去。被撞断的树干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止水看着那人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又看了看周围被打晕的根成员,恐惧和茫然交织在一起,忍不住低低呜咽起来。
突然,一双手臂圈住了他的身体,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止水吓得惊叫一声,慌乱地四处张望,却什么都看不见。
“别害怕,小鬼,我不会伤害你。”那声音放缓了些,托着他的身体缓缓升空。
止水的手还在发抖,掌心下却触到一片温热坚硬的胸膛。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只觉得身体在不断升高。
地面迅速往后退去,风声灌进耳朵里。止水吓得嗷呜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往天上飘。他听见身侧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嗤笑,下意识地往后仰头,就有一只稳当的手托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把他按在了那片暖融融的胸膛上。
止水皱着眉,眼神发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云朵,脑子转不动。手臂上的伤口疼得像是要烧起来,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四肢麻木得跟不是自己的似的。
“为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下唇控制不住地发颤。
他低头看向地面的战场,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影已经缩成了模糊的小点。新一波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涩得眼眶生疼。他明明该问些别的——比如自己是谁救的,比如接下来要去哪——可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反复打转。
被背叛的滋味,真他妈疼。
滚烫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又一次破碎地重复:“为什么?我……”话没说完,声音就断了。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止水的视线彻底模糊了,带着哭腔的呜咽从喉咙里挤出来,“我是真的……真的爱村子的,我发誓……”
“为什么……”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抱着他的人没说话,止水甚至看不见对方的样子。他吸了吸鼻子,把脸往那片温暖的胸膛上贴得更紧,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山治·文斯莫克抱着止水在云层间疾飞,低头看见怀里孩子满脸泪痕、浑身是血的样子,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木叶那群狗娘养的,居然对一个把村子当成命的孩子下杀手,他绝对不能把止水再送回那个鬼地方。
他把飞行高度拉得极高,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绝不让地面上的人发现半分踪迹。
没过多久,南村的轮廓出现在下方。山治熟门熟路地穿过那些歪歪扭扭的建筑,在半空悬停了一瞬,又立刻朝着自己以前住过的公寓飞去。那地方在南村最乱的巷子口,乞丐、妓女和毒贩随处可见,可比起木叶,这里至少不会对止水拔剑相向。
一想到这儿,山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简直荒谬。
他一脚踹开公寓的窗户,抱着止水翻身跃了进去。屋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空气里全是久未通风的霉味。他上次回南村,还是一个月前的事。
山治低头看了眼怀里已经哭累了的止水,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沙发上,转身就往壁炉那边走。他抓起堆在角落的旧木头扔进去,用打火机点着,又快步拉上窗帘关紧窗户,把外面的喧嚣彻底隔绝在外。
紧接着他冲进浴室,翻箱倒柜找出落灰的急救箱,刚转身就看见止水猛地缩了一下,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眼神里全是警惕。
山治叹了口气。
他忘了自己还开着隐身屏障。
这孩子刚经历过背叛和追杀,现在看见自己飘在半空的东西,不吓疯才怪。山治深吸一口气,撤掉了身上的屏障。
止水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是见了鬼似的盯着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是谁?”
山治顿了顿。说实话的时机还没到。他慢慢往前挪,刻意把双手举在止水能看见的地方,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他打开急救箱,拿出碘伏蘸在棉片上,轻轻擦向止水脸颊上的伤口。
“嘶——”止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紧紧闭上了眼睛。
山治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伤口太深了,必须缝合。可他这儿没有麻药,南村这种鬼地方更别想找到像样的医生。
“忍忍,会有点疼。”他沉声道。
山治拿起缝针,凑近壁炉的火焰消毒,再转身回到沙发旁。他一只手轻轻按住止水没受伤的肩膀,另一只手捏着针,对准苍白的皮肤扎了下去。
止水死死咬着牙,疼得发出细碎的呜咽。山治压下心头的怒火,指尖稳得没有半分颤抖。这破事简直离谱到了极点,木叶那群杂碎欠的账,他迟早要讨回来。
他飞快地把裂开的皮肤缝好,刚松了口气,目光落到止水肩膀上的伤口时,又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那伤口里还插着一把刀。
山治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句,伸手握住刀柄,眼神示意了一下止水——虽然对方闭着眼根本看不见——随后猛地一拔。
“啊——!”
止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眼睛一翻,直接疼晕了过去。山治立刻拿毛巾按住伤口止血,又手脚麻利地剪开止水的衣服,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伤口。
这一忙就是好几个小时,等山治终于处理完最后一道伤口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他看着沙发上脸色惨白、浑身是汗的止水,轻轻把人抱起来,踢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被子落满了灰,山治小心地把被子踹到地上,再把止水放到干净的床垫上。他又翻出衣柜里压在最下面的厚棉毯,轻轻盖在止水身上,自己则坐在床边,双手插进头发里,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床上传来压抑的呜咽。止水皱着眉,手臂胡乱挥舞着,像是在噩梦里拼命挣扎。山治连忙上前,轻轻按住他的手腕。
可止水反而挣得更厉害了,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哭喊声也越来越大。山治蹲在床边,看着他难受的样子,低声哄道:“没事了止水,你安全了,别怕。”
不知道是哭声耗光了力气,还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止水渐渐安静下来,只是眉头依旧皱得很紧。山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指尖立刻感受到一阵灼人的温度。
糟了,发烧了。
山治立刻起身冲进浴室,找了个脸盆接满冷水,又拿了条干净毛巾,快步回到卧室。他把毛巾浸凉拧干,轻轻敷在止水的额头上,自己则靠在床边,一夜未眠。
香吉士的额头狠狠撞在船板上,粗糙的木纹硌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他现在完全乱了。
那个叫止水的小鬼,居然被自己的村子判了死刑。那个干得像老树皮一样的糟老头子,摆明了要置宇智波止水于死地,连杀招都算计好了。
香吉士蹲下身,看着躺在船舱木板上睡得不安稳的孩子。小家伙眉头皱着,小脸烧得滚烫,香吉士把刚拧好的毛巾按在他额头上,目光扫过孩子侧脸那道狰狞的疤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他咬着唇,在心里给船长和弟兄们道了声对不起。
他不能走。他绝不能把这孩子独自留在这儿。
留下他,就等于亲手把他推上断头台。
香吉士动作放得极轻,把毛巾翻了个面,重新敷在止水额头上。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止水死。他得……他得做点什么。
无数念头在脑子里炸开,最后只剩下一个清晰的答案——带这孩子一起走。
木叶那群混蛋根本不配拥有这样好的孩子。他们把他往死里逼,半点不念他的好。止水值得更好的人,更好的伙伴,真正的家人。
香吉士猛地站起身,眼神里再也没有半分犹豫。
他要把这孩子从那烂透了的村子里带走。
永远地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