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收到了?”
御影玲王就像是被时光精心窖藏的佳酿,越陈越出彩。他门门功课拿第一,长相俊秀身材挺拔,天生自带的亲和力让身边从不缺朋友,走到哪儿都能收获长辈的夸奖,还有那一头摸起来软乎乎的头发,是凪诚士郎见过最好rua的发型。
最重要的是,他是凪诚士郎第一个能维持超过一个月的朋友。
凪诚士郎低头眨了眨眼,看向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今早出门前他妈火急火塞塞给他的,他嫌麻烦没在电车上拆开看。玲王已经在他旁边的楼梯台阶坐下,他才慢悠悠地应了一声:“嗯。”
手指无意识地转着那张纸,看着像是张申请表。
“打算报名?”
说实话,凪诚士郎半点兴趣都没有。但玲王没让他直接把信扔了,那意思就是想让他先看看这申请表到底是干嘛的。
玲王伸手要拿信,凪诚士郎直接递了过去——反正他也懒得看。他掏出手机,一边叹气一边碎碎念:“感觉好麻烦啊。”眼角余光瞥见玲王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
“这到底是啥?”
“球员提升计划。”玲王说着把两张纸转过来,让凪诚士郎能看见标题,“来吧凪,肯定有意思。高中足球现在越来越无聊了。”
凪诚士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指尖点了下手机屏幕等游戏加载。“这种提升计划不是给想打职业的人准备的吗?再说了,”游戏加载完成的提示音响起,熟悉的bgm跟着冒出来,“我记得你踢球不就是为了打发时间?”
玲王笑了一声,凪诚士郎已经点开游戏开始操作,摆明了不想再聊。玲王精准接收到他的意思,把两封信叠好收进自己口袋。
“你要是改主意了,知道去哪儿找我。”他拍了拍凪诚士郎的后背,起身往楼梯下走,刚拐过转角就听见朋友喊他的声音。
凪诚士郎的手机屏幕亮起“胜利”的金色大字,刚好赶上休息结束的铃声。他退出游戏关了机揣回口袋,两步并作一步蹦下楼梯往教室走。
脑子里闪过他妈塞给他的那封信,凪诚士郎撇了撇嘴。报名?算了吧,太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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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世一被要求在一周内筛完五百份高中生的资料,之后还要留两天给绘心甚八二次审核,接着就被赶去和安里小姐一起,把邀请函和报名表送到涩谷一家能大批量印刷的邮局。他整整逃了一周零两天的课,之后又歇了一天——实在是熬不住了,必须补个好觉,不是那种在工位上打盹的十分钟。
算下来一共翘了八天课,不过安里小姐已经提前跟学校打过招呼,给他批了无限期长假。
当经理的感觉还不错。
筛资料那一周,绘心甚八基本没管过他,倒是安里小姐总来给他搭把手,还说其实根本没什么死线,就是绘心教练故意刁难人。不过洁世一也没法全怪那个野心勃勃的教练——亲手筛选那些可能改变足球未来的球员,这种掌控感让他浑身发烫,他只想把事情做到最好,等着看这些球员开始训练的那天,自己能拿到什么样的回报。
歇够了一天,洁世一收到安里小姐的邮件,让他去港区的JFA大楼取几份文件。
他坐电车先到东京站,再转去田町站,虽然要换乘,但既省钱又快。他像个自动导航的机器人一样往前走,脚步轻快地完成任务,四十分钟一晃就过去了。现在他手里攥着一个信封和一封信,上面印着那个越来越眼熟的蓝色监狱标志。
胸口里像是揣了一团乱麻,兴奋、不安、期待,还有按捺不住的急躁。他都记不清自己上次和足球沾边是什么时候了——虽然他不能再踢球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踢,这个念头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上,但至少现在,他还能以另一种方式和足球扯上关系。这就够了,暂时够了。
手指攥得太紧,纸都皱了。洁世一赶紧松了松,抬头扫了一眼周围,见没人注意自己才松了口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整整一周的通宵熬下来,他脖子还僵着,眼下的黑眼圈重得能和熊猫媲美——上一次这么熬还是为了看世界杯直播,倒时差熬的。但他心里却无比清醒,只要和足球有关,他总能迅速回血。
更难得的是,今天的电车人不多。以他现在的疲惫状态,要是赶上早高峰的东京地铁,估计得直接晕过去。广播里提醒还有几分钟就到目的地,洁世一歪头看向窗外,已经能看到车站的影子,他把书包往肩上又提了提。
电车刚停稳,洁世一就第一个冲下车,直奔列车时刻表找回埼玉的车。他上高中后就很少来东京,根本不知道该坐哪趟车最快,盯着时刻表看了半天也没头绪。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掏手机查路线,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回头一看,是个穿着干净白校服的男生,留着一头白发,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某种宝石。洁世一愣了一下。
“有事吗?”
那男生眨了眨眼,歪了歪头,长发滑下来挡了点眼睛。他没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洁世一,看得他有点不自在。搞什么啊?洁世一心里冒起一股火气,正想让他别瞎看,男生突然抬手指了指他手里的信。
“你踢足球吗?”
洁世一愣住了。
糸师凛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手指无意识地把安里小姐托付给他的信揉出褶皱,像是面前这个突然搭话的陌生人会猛地扑上来抢走一样。
这叫他怎么回答?
车站里的人越来越多,再挤下去他连站台都挤不进去了——他可不想一路站着回宿舍。
他又扫了一眼那陌生人,总觉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最后还是没搭话,转身掏出手机点开搜索引擎。事实证明查路线永远是解决选择困难的最优解,他顺着站台指示牌一路走过去,屏幕显示列车还有十二分钟到站。
“喂,我问你话呢。”
一只手突然搭在他肩上,糸师凛吓得浑身一僵,膝盖一软就往地上栽。
草,草,草——
腰上突然缠上一只手臂,稳稳把他捞住。糸师凛还维持着往前栽的姿势,一只手撑在对方手臂上,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封信,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腔。
他还没从这一连串突发事件里缓过神,那陌生人还没松手。糸师凛脑子一片空白,连道谢都忘了说。
“你没事吧?不小心把人摔出好歹来我可不想惹麻烦。”陌生人皱着眉,慢慢把他扶直。糸师凛下意识抓着对方西装的袖子,生怕自己再摔下去。对方也没说什么,就任由他抓着,直到糸师凛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才磨磨蹭蹭松开手,清了清嗓子。
“谢……谢谢。”他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活像下一秒就要 panic 发作。糸师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指着对方西装上被抓出的褶皱,小声补了句“对不起”。
陌生人抬手扫了眼衣服上的褶皱,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事。”他又指向糸师凛手里的文件,“我本来想问你这个的,谁知道你转身就走。”他皱着眉,一脸困惑,好像搞不懂糸师凛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糸师凛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你突然搭话很奇怪吧?但他还是憋出一句:“我们又不认识。”说话间,他才发现自己把那封信攥得快成纸团了,连忙松了松力道。
陌生人眼睛一亮,指着自己:“我叫凪诚士郎。”他歪着头,等着糸师凛的回应。
什么怪名字。糸师凛心里吐槽,小声嘟囔:“糸师……”见凪诚士郎凑过来想听清楚,他才又大声说了一遍,“糸师凛。”
凪诚士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又指了指他手里的文件:“你是足球运动员?”
糸师凛又皱起眉。这问题他该怎么回答?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凪诚士郎眼睛又亮了,凑得更近:“你退队了?为什么?怎么退的?”
搞什么啊这人。
糸师凛正准备发作,列车刚好到站开门。他决定先溜为敬,丢下一句“别烦我”就挤上了车。
车厢里比站台还挤,糸师凛没抢到座位,只能抓着车门旁的扶手站着。一想到刚才那个怪人,他就一肚子火,深吸几口气才压下情绪。
他以后可是要当球队经理的人,怎么能这么容易被惹毛?要是以后遇到更难搞的球员怎么办?总不能每次都甩脸子走人吧。得学会无视这种刺头,总有一天他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你好像很擅长逃跑啊。”
这次糸师凛没再跳起来,他死死抓着扶手转过身,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
“你怎么在这?”他压低声音质问,突然有点嫌弃自己的身高——凪诚士郎太高了,他说话都要仰着头。转念又突然紧张起来,“你……你不是埼玉本地的吧?”埼玉虽大,但世界太小,他可不想再碰到这人。
“哦?这趟车是去埼玉的?”凪诚士郎像是刚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眼车厢显示屏。糸师凛悬着的心刚放下,又被对方的话搞懵了。
“你不知道这趟车去哪?”
凪诚士郎耸耸肩,抓着旁边的扶手:“大不了等下坐返程车回去。”他把下巴搭在扶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糸师凛,“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不当球员了。”
糸师凛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凪诚士郎也没追上来,就维持着那个姿势看着他。糸师凛叹了口气,安慰自己就当是提前练习应对难搞的人。他把信抱在怀里,小声开口:
“我不是主动退的。”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你问我为什么不坚持,就赶紧滚蛋。”说完这话,他心里爽多了。
“哦。”凪诚士郎眨眨眼,像是在消化这句话,又问,“足球有什么好玩的?”
“什么都好玩。”糸师凛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射门、盘带、得分、防守——每一样都有意思。”他吸了吸鼻子,看着窗外,却没真的在看风景。犹豫了片刻,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就是那种进球瞬间的快感,血液沸腾,浑身都充满力量。赢下比赛的感觉更是没法说,但不止这些。踢球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你和球,混乱又清晰。除了在场上的每一步,什么都不重要,就像抱着球在雷区里跑,球丢了就输了。能把球带到最后,那种自由的感觉,没法形容。”
他越说越乱,就算给他全世界的辞藻,也没法把对足球的热爱说清楚。那些藏在骨头里的狂热,不是几句话就能概括的。
凛正对着车窗发呆,脑子里全是刚才和别人聊起的那些关于足球的狂热和执念,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含糊的鼻音。
“嗯。”
他猛地回神,看向身边的凪。这人正把脸埋在自己胳膊里,声音闷得像没睡醒。
“我好像从来没那种感觉。”
凪说完就闭上了眼,凛甚至以为他要就这么睡过去。可下一秒对方又掀开眼皮,半睁半闭的眸子透着股慵懒,鼻尖还蹭着衣袖没抬起来。
“怎么才能拥有你说的那些感觉?”
凛下意识看向那双清亮的眼睛,只觉得对方像头蛰伏的野兽,正等着有人解开枷锁。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车厢广播响起,播报列车即将抵达站台。凛猛地回过神,后背已经出了层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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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耗光了。
他站在御影家的铁门外,看着那扇雕花大门迟迟不肯打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好不容易等门开了,他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廊下的玲王,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伸手拽住对方的手腕。
“去报名那个强化集训。”
玲王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他的节奏。凪又晃了晃他的手,像是催他赶紧反应过来。
玲王总算从怔愣里醒过神,转身往屋里走,脚步依旧是慢悠悠的。凪心里急得不行,却还是没催,只是跟在他身后。
进了房间,玲王从抽屉里拿出两封早就准备好的信,其中一封已经填完签上了他的名字,空的那封递给了凪。
“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凪没看信里的内容,只扫了眼那行加粗的“蓝色监狱”,抓起笔就往报名表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我想找点东西。”
玲王皱起眉,显然没听懂他的意思。“找什么?”
凪把签好的信递过去,不想再复述刚才在火车上和凛的对话,只是耸了耸肩,径直扑到玲王的床上,像只没骨头的猫似的陷进柔软的被褥里。
玲王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信走到书桌前开始封口。屋里只剩下信封被胶水粘住的轻响,凪闭上眼睛,任由困意卷走意识。
现在,只需要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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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才能拥有你说的那些感觉?”
凪的问题再次在耳边响起,凛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他看向身边的人,眼底燃起了久违的火焰。
“输。”
话音刚落,列车车门滑开的声响传来。凛松开抓着扶手的手,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输一次,你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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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那一头显眼的白发,那副永远没睡醒的慵懒模样,还有那过人的身高——那分明就是凪诚士郎啊!
他想起熬夜整理球员候选名单时,看到凪诚士郎的名字时那种兴奋和期待,手指几乎是颤抖着把对方的信息输进表格里的。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