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见老九眼神直勾勾的,又看了看老大他们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模样,挠了挠头:“你们这是咋了?跟见了鬼似的。”
纪巧儿从屋里出来,正好听见这话,拍了他一下:“胡说什么呢?刚回来就说浑话。”说着往他手里塞了个热馒头,“快吃点垫垫,我去给你热菜。”
老三咬着馒头往院里走,瞥见石桌上还没收拾的碗筷,随口问:“刚才家里来客人了?”
老九张了张嘴,刚想说“是另一个你”,就被老大用眼神制止了。
老大走上前,接过老三手里的担子:“没什么客人,就是我们几个刚吃完饭。你昨天……是遇上啥事儿了?”
老三含糊道:“哦,帮镇上王掌柜送了趟货,耽搁了。”说着往屋里瞟,“对了,老八呢?刚听着院里有动静,没见着人啊。”
这话一出,院里瞬间静了。老九眼圈有点红,捏着衣角没说话。
纪巧儿端着菜出来,打圆场:“你八弟啊,刚说去找朋友了,让他晚点回来给你带壶好酒。”
老三没多想,笑着应:“还是八弟懂我。”
老大望着他浑然不觉的样子,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原来那些光怪陆离的过往,那些沉重的代价,终究只有少数人记得。而眼前这个三哥,还活在属于他的、尚且安稳的日子里。
日头渐渐爬到头顶,院里的石榴树投下斑驳的影子。老三啃完最后一口馒头,抹了把嘴要去里屋歇脚,却被老九拽住了胳膊。
“三哥,”老九仰着脸,眼里藏着怯生生的试探,“要是……要是以后你走了,会不会忘了回家的路?”
老三愣了愣,捏了捏他的脸:“傻小子说啥胡话?这是咱家,我能忘到哪儿去?”
老九抿着嘴不说话,手指绞着衣角。老大在一旁轻咳一声:“老九就是惦记你,怕你再像昨天似的晚归。”
老三笑了,拍了拍老九的背:“放心,以后哥去哪都跟你说一声。”他转身往屋里走,没瞧见老九偷偷红了的眼眶,也没注意到老大望着他背影时,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纪巧儿端着针线笸箩坐在门槛上,手里的针穿了几次都没进孔里。她望着院里那几个沉默的儿子,心里头乱糟糟的——孩子们今天都不对劲,可她问谁,谁都只说没事。
风卷着几片叶子飘过石桌,桌上的空碗还摆着,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今早那些光怪陆离的人影,不是梦。
午后的蝉鸣渐渐歇了,老三从屋里出来,见老七蹲在墙角磨镰刀,便走过去搭话:“七弟,这镰刀够快了,还磨啥?”
老七头也没抬,声音闷闷的:“明天要去地里割麦,磨利点省劲。”
老三瞥见他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划了一下,皱眉道:“咋弄的?不小心点。”
老七手一顿,把袖子往下拽了拽:“没事,刚才碰着柴禾了。”
这时老九颠颠地跑过来,手里攥着个刚摘的青石榴:“三哥,你看这个能吃了不?”
老三接过掂了掂:“还生着呢,放两天再说。”他瞅着老九,忽然笑道,“你今天咋总跟着我?是不是又想让我带你去镇上买糖人?”
老九脸一红,嘟囔道:“才不是……”话没说完,眼角却瞥见老大站在廊下望着这边,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纪巧儿端着水出来,见弟兄几个总算有了点往日的模样,心里松快些,扬声道:“老三,等会儿跟你大哥去趟后山坡,把晒的草药收回来。”
“哎,知道了娘。”老三应着,拍了拍老九的肩膀,“走,跟哥干活去,回来给你买糖人。”
老九眼睛一亮,立刻跟了上去。老大看着两人的背影,慢慢跟上,心里却在想:或许这样就好,让该记得的人藏着秘密,让该安稳的人继续安稳——日子总要往下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