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缠龙

"西海三公主到——"

唱喏声里，应渊正将酒盏递给月下仙人。他袍袖上的星纹与当年别无二致，扫过敖寸心的目光，也与看池中锦鲤并无分别。瑶池水雾氤氲，敖寸心裙摆拂过白玉阶时，冰晶在鲛纱下碎成星屑，腰间西海冰晶雕成的莲花纹正在发烫。池畔的仙娥捧着琼浆穿梭如云，她刻意避开高台那道目光，却仍能感受到应渊帝君袍袖间流转的霜雪气息——与李莲花咳血时染在她袖口的温度截然不同。

“寸心见过帝君。”她垂首行礼，珊瑚珠串在腕间撞出清响，像极了东海畔的潮声。余光瞥见应渊腰间悬着的转息轮，暗红纹路间竟缠着一缕褪色的鲛绡。

天帝举盏时，九重天外的云霞骤然凝成莲花形状。应渊指尖摩挲着酒盏边缘，忽然开口：“西海龙族的贺礼倒是别致。”他目光掠过敖寸心捧着的明珠匣，里面盛着的不是寻常鲛珠，而是三百枚用逆鳞温养过的月魄石——每颗石芯都凝着李莲花咳出的金血，日光流转间一条血线，居然还颇为好看。

捧着茶盏的仙女们沉默不言，所有人都认得她额间那道金纹，那是百年前应渊帝君亲手刻下的封印。或许说不能是封印，三百年前，应渊帝君因天界与修罗族之间战争一触即发，选择下凡历劫凝练修为应战，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多了一段因果。

应渊帝君顺着因果前去，却落在了西海龙族身上。应渊帝君在凡间历劫，从受过龙女授鳞之恩，两人之间结下因果，即使是帝君神魂归位也未曾化解。帝君在凡间弥留时刻最后一滴眼泪落在龙女额上，为她留下一朵银白色的莲花印记，帝君修行无情道，凡间种种，自然是烟消云散，但是那刚刚成年的小龙女却未必能看开。

应渊帝君见她惊悸之下龙源都有逸散的迹象，询问她是否要封印这一段记忆，龙女拒绝了应渊帝君，只留下了额上一点莲花印，成了西海龙三公主的一个标志。

应渊广袖突然卷起罡风，敖寸心被拽上云辇时，闻见他衣襟里漏出的淡淡药香——是李莲花在莲花楼常煎的茶香。云辇撞破天河时，敖寸心龙尾扫落了应渊的玉冠。他束发的缎带竟是当年敖寸心裹伤用的鲛绡，褪成月白的料子上似乎还沾着干涸的血渍，想来是这三百年，经常抚摸的缘故。

“帝君这是要带小龙去哪？”她龙角抵着应渊心口，“我还以为帝君不会想要再见到小龙了，才会让小龙封印住和帝君有关的记忆。”

应渊眼底的封印裂开细纹，天河倒灌进他瞳孔，他似乎是有些无奈笑了笑，伸手拨弄了两下龙女额间碎发，露出她额头上那一点银白，“我分明说过，我只是害怕你沉浸其中，与你修行无益。”

龙女不在乎摆摆手，“修行？我父王和母后原本也没有指望我修出一个什么名堂来，真龙生来就有行云布雨的正神职位等待继承，再说了，我要是忘记了，焉知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犯下这样的错，”说到这里，龙女看着应渊的眼睛，“只有记得，才会吸取教训，看破才能放下，忘记，只会在想起来的时候变本加厉卷土重来。”

“所以，帝君，既然想要助我修行，那就更应该与我相处，让后让我看穿，放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