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立刻开始比赛。
白石慷慨地和不二分享了自己平时训练的菜单、打出完美网球的各种注意点等等，简直是倾囊相授。
他手把手纠正不二每个动作，握着他的胳膊、摸着他的膝盖，教他如何发力，感觉从哪里来……亲亲热热，腻腻歪歪，教了一下午。
迹部一直在场边教练席上，黑着脸看。
“……嗯，对，就是这样！不愧是天才啊！竟然学得如此之快！我的毕生绝学，一下午就被你全学走了呢！”白石笑着开玩笑，从不二的大腿外侧一路用力地摸下去：“这里，是半转身时用力的地方，感受到了吗？”
不二点点头，照着白石的示范又做了几遍。
迹部终于忍不了了，黑着脸过来：“喂，差不多可以了吧！”
不二看了看白石，白石略一思索：“基本都教给你了，可以稍微比赛一下试试。”
迹部冷冷地说：“那就别废话，快开始吧！”
不二擦了擦汗，对白石微笑着点了点头，走到发球区。
一发球，迹部就皱眉：被白石纠正后的不二发球姿势很接近白石，他确实学得很快，但，说不出的别扭。
他的身体仍然是美观的，但整个姿势都让人感觉怪怪的。
白石大声对不二说：“可不要像之前一样——一开始就要全力以赴哦！”
不二应道：“放心吧！”
他并没有使用任何招式。
作为唯一一个被全面盛赞的不负其名的天才，不二的学习能力强到令人发指。
他完全学会了绝大部分白石的完美网球，简直像两个白石在对打。
模仿能力之高，就连白石都有些胆战心惊：非人类一般的学习能力啊……
虽然是两个人私下的比赛，胜负也没有多么重要的意义，没有团队整体胜负的压力，但不二却觉得自己比全国大赛上认真非常多。
他确实心有不甘，对毫厘之差输给白石这件事。
也非常想要一雪前耻。
但……
“3:0，下来，别打了！”迹部冷冷地高声说。
前所未有地认真，完全激发好胜心，满怀不甘的雪耻心情——全力以赴的结果，竟然和全国大赛前三局没有区别，被白石压制得毫无反手之力。
不二胸口起伏着大口呼吸，低头站在网球场，拿着球拍一动不动。
是……我太高看自己了吗？
一直沉浸在天才的赞誉里，没有意识到所有人都言过其实了吗？
是不是，真正的我也不过如此？
认真和不认真的结果没有区别，果然……我，其实不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吧。
我没有那么多潜能。
网球水平也就到此为止。
我，还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天才了……
可笑。我真可笑。
这种失败的网球，放弃算了。
这就是你的用意吗，迹部？借白石的强大让我认清自己。
认清自己只是一个不能翻身的无能失败者。
早就意识到了。输给白石，输给手冢，我早就该意识到了……
找到真正的自我……我明白了，这就是真正的自我。
这个弱小无力的废%&￥物，就是真正的我。
不二想扯出一个笑，来压住强烈的哭泣感。
白石担心地跨过球网，却不知能做什么。他看不到低着头的不二的神情，拼命想说点什么让他心情好一点，却一个字都想不出来，局促地张着手：“不二……”
他想道歉，但怕不二听到道歉更难过。说起来，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很认真地和不二打，道歉的话，不二会以为自己看不起他吧……
“你在干什么？！”迹部高傲的质问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不二身前。
不二仍低着头，让栗色碎发遮住自己大半张脸，仿佛完全没听到。
迹部喝道：“周助，你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吗？！本大爷辛辛苦苦带你来，是让你和白石学习的！你都学了些什么？！”
听到这话，不二终于动了：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迹部。
是啊，我学习了，全部都学会了啊……
迹部一语惊醒梦中人：“你在模仿白石，而不是学习他！”
不二眼神一震！
迹部带了点怒意教训道：“学习是什么，你不懂吗？！盲目地全面模仿白石，你只能成为第二个白石，永远无法战胜本尊！”他上前一步，有些粗暴地拽起不二的胳膊，拽得他踉跄一下：“看看你这胳膊，纤细成这个样子，一只手就能完全圈住，用这种胳膊想打出白石那种力量等级的球——你在妄想什么？”白石一惊，连忙分开他们俩。
迹部冷笑一声：“你的身体根本不允许，而你却强行模仿白石的一切，结果当然就是毫无疑问的惨败。看看自己吧，看看和我们的对比！我们两人的身高都接近180cm，体重比只有48kg的你足足重了20kg——绝对的重量差距决定了绝对的力量差距，你不懂这个道理吗？就连向日吃多了都比你沉！”
（正在吃东西的向日：？？？）
不二摇晃了一下，看着迹部，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迹部的怒气稍微散了一点，抱着胸高傲地说：“还没明白吗？当初白石用绝对的力量就能破你的巨熊回击，逼你不得不用双手的麒麟落地才能回击，你还能学习白石的力量吗？他很多回击，你根本做不到。”
白石有些不满地喊：“迹部！别太粗暴了！”
迹部不理他，继续说：“本大爷今天带你来，不是让你拙劣地模仿白石，是让你选择白石技术中适合你的部分，扬长避短。放弃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吸收白石技术里可以让你受益的东西，这才是你要做的事。仔细想想吧，周助，给本大爷思考！”
不二喃喃地说：“适合我的……东西……”
他脸上露出了非常用力思考的神情。
白石不忍他如此痛苦，提示道：“我们的比赛，最后让你失分的白龙是因为出界，记得吗？白龙原本是应该压在线上的。”
出界……压线……
有什么混沌的东西在不二脑海里慢慢清晰——
白石继续提示：“不二你的得意回击技分为两类，一类是控制球的旋转，一类是控制球的落点。它们就是你的强项。巨熊回击不就是以每次都精准压底线而闻名的吗？”
控制球的落点……压底线……
逐渐、逐渐成型——
“控球力。”不二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非常坚定。
迹部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
不二豁然开朗——
的确，他的身体条件摆在这里，力量上的弱势不可避免。
但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有利必有害，有害必有利。
他确确实实打不出白石那样强劲的回击或削球，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完全不需要打出那样的球。
他的轻体重可以成为无法被模仿的优势。
想通之后，不二微笑起来。
迹部深深地看着不二。
所谓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人的身体也是。无论训练到什么程度，天生的事实是：重一点就惯性大一点，更难控制自己的身体一点；轻一点就惯性小一点，更容易精确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是与生俱来的、根本上的公理，无法被更改。
白石的控球力固然精准到可怕，但在接受了相同甚至更多有针对性的训练后，凭借生来的轻盈身体，不二毫无疑问会远远超过白石。
他的控球力，乃至控制身体的能力将登峰造极，达到前所未有的、无与伦比的、天神级别的精准！
这才是他想让不二向白石学习的，也是不二唯一需要学习的。
又或者说，是不二需要通过白石看清的一部分自己。
这才是不二该走的，和他们完全不同的道路。
要信我。
我相信你，所以，也要相信你自己。
迹部勾唇一笑：“不要妄自菲薄，你是独一无二的天才，不二周助。永远都是。记好了。”
不二睁开凤眼，深深地回望进迹部海蓝色的、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无声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真的，很感谢你，迹部。
这份良苦用心，我绝不会辜负。
他转向白石：“我想，现在比赛可以继续了。”
白石重新露出微笑：“啊，没问题！”
回到球场的不二和之前判若两人。
他不再模仿白石，也不再拘泥于上网扣杀，而是尽情地、自在地用出自己所有的绝招。
明确了控球力的目标后：不二的燕回闪变得更快，落点更靠近网前，白石用了两球才破掉；巨熊回击当然已经对白石没用，麒麟落地的落点不再固定在底线，而是随意地落在球场内任何地方——网前、边角甚至白石背后；白鲸的进化版白龙更是落点鬼神莫测，甚至做到了一球压两次线；消失的发球真正的球路时远时近，根本没有规律。
控球力突飞猛进的同时，不二还将旋转玩出更多花样。进化的百腕巨人的守护，白石再也没能将回球点移到球网边缘。
华丽而强大的招式一个接着一个，眼花缭乱，璀璨至极。
但都没有不二脸上自信的微笑美丽。
最后的结果还是7-6——当然，和全国大赛上完全相反，白石以一球之差惜败不二。
决定胜负的一球，并非不二任何得意招式，而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球。
将白石拉到球场最左的边角后，反手回到对角线另一端、网前最右边的一个非常轻巧的小球。
白石走到网前，由衷地赞叹：“不二，你真的很强。”
不二仰起头，望着天空，露出一个释然的轻松笑容：终于，一雪前耻。
随后，他的身体晃了晃，无力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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