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台上的薛白旭忍不住道:
“殿主,你不是认真的吧?”
曲流殇把玩着手里的琅琊玉:
“我认真的。”
宫明涧怒道:
“他姓陆!”
曲流殇漫不经心的斟茶,薛白旭看着众人,面色有些尴尬:
“明涧你有话好好说。”
宫明涧猛地起身,紫衣拽地向门外走去,腰上的金玲发出喑哑低沉的声音,她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石榴紫的耳坠折射着光华,映射在她细瓷一般的脸上,美丽得煞气逼人,看着目光沉沉的曲流觞 ,她扬声道:
“陆家做事不择手段,不惧千夫所指,这九州之内罕逢敌手!如今你色迷心窍,还想把豺狼带在身边?!想想咱们身上为什么都挂着铃铛吧!殿主!”
昆山上明亮的阳光从大殿的雕花天井上落下来,落在地上,曲流殇乌黑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地光束里跳动的浮尘,良久,眼神一动,看着自己面前紧张的齐旸等人,说:
“陛下,那就说定了。”
齐旸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拱手时才觉得背后冷汗尽透:
“殿上结盟,天地可鉴,若有违誓,必遭天谴!”
薛白旭冷冷的哼了一声,眸中寒冰渐起,待齐旸他们走后,他对摸弄着琴弦的曲流殇说:
“这齐旸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曲流殇拨着琴弦:
“他是什么人跟我没关系。”
薛白旭抽了抽嘴角:
“殿主,你当真就为了一个男人,出兵十万,帮人造反?”
曲流殇皱眉看着他:
“你说话也太难听了点吧,我好歹是个女人吧?”
薛白旭呵呵一笑,玩笑道:
“虽然跟殿主在一起好似断袖,不过为了明月殿太平,我和鼎华还都是可以牺牲一下的。”
曲流殇嘿的笑出来:
“你反对就反对,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骂我,当年那狗皇帝令陆风驰出美人计,使我娘一念成魔,屠了明月殿,又趁咱们势弱,以授印结盟为名把我们弄去皇宫,设计套住了赵飞星,想要把咱们一窝端了,若不是栖霞公主一力搭救,你真的以为只砍了赵飞星那偷东西的手,就能了事么?”
薛白旭沉默了一会儿,说:
“殿主你把这些破烂事儿记了十年,不洒脱。”
曲流殇哼了一声:
“我当年许了慕栖霞一命,就得言出必行,至于跟狗皇帝那些恩恩怨怨倒是,确实是破烂事儿,栽了就栽了,没什么大不了,我不会去多事儿宰了他,你天天万事儿不过心,早晚有一天求不得、忘不掉,我看你还怎么洒脱。”
薛白旭顿时哈哈大笑:
“是么?那我等着有那么一天,估计那一天我也七老八十,发摇齿秃,走不动也爬不动了,姑且也只就能认了哈哈哈哈哈……”
门口有人抚掌跟着大笑,一个青衣书生走了进来:
“殿主,我赞成出兵,咱们江湖人一诺千金,只是听说绥城已破,公主恐怕已经没了吧。”
曲流殇哼笑了一声:
“只要赵飞星那犟种还没来见我,她就死不了,放心吧。”
梁帝东宫里,内侍宫女提着水桶拿着抹布冲洗了一天 ,才将东宫的血迹洗净,但是那浓郁的血腥味却久久弥漫不去,赵飞星包扎了手臂和肚子上的上的伤口,轻轻的顺着枯井井壁爬上去,拨开枯草,见天已经黑了,偷偷溜进了废殿,摸出些东西吃,舒月痕借着月光看见一道影子在废殿狼吞虎咽,吓得肝颤,侍卫都恐这里闹鬼,没人愿意来,可他白天刚被皇上叫去顶了个禁军统领的差事,来的也要来不来也要来,他□□刀,颤声喊到:
“谁?”
赵飞星闻言转过身一动不动,恶狠狠地看着他,寻找机会等着将他一击毙命。
舒月痕被吓了个半死,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人不由失声叫道:
“赵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他还刀入鞘,走上前:
“赶紧跟我走。”
赵飞星见他不似做伪,皱眉提醒他:
“我是太子殿下宫里的。”
舒月痕闻言哆嗦了一下,挪开了身子,颤声问她:
“那你是人还是鬼?”
赵飞星嗤笑一声:
“姑奶奶自然是人。”
舒月痕大大的松了口气:
“赵姑娘,你赶紧跟我来,换身內侍的衣服,我送你出宫,你帮我找一下齐侯爷,告诉他,表姐跟皇帝叫板一定要陛下给出一个公道来,目前正在承天门外跪着,让他千万想个主意啊。”
赵飞星在他啰啰嗦嗦中,换好衣服,一路顺着小路走出宫殿角门,远远看见承天门外,一片素衣白锦,银钗雪树,在熊熊的火把下折射出兵戈一样寒冷的杀气,飞雪从空中落下,承天门上的尸体在自己家亲人的头上摇摇晃晃,赵飞星有生以来第一次胆寒,感觉这梁都就要有更大的事情发生,而她和公主,就犹如这飘落的雪花,无从自主,她收回目光,径自朝奔梁都第一大青楼雨燕阁而去。
梁都第一花魁闻落英将恩客打发走的时候,已经天将破晓,她懒懒的倚靠这窗框看着承天门外跪地的一整片贵妇,不屑的哼了一声,一回身儿,就看进一双森黑的眸子里,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被赵飞星一把捂住嘴,赵飞星低声说:
“是我。”
闻落英嫌弃的推开她的手:
“你离我远点,脏死了,一身什么味道。”
她穿着一身半透明乳色薄绢长裙,桃粉色束腰,皮肤如象牙般洁白细腻,懒洋洋的坐在七彩绣榻上,理了理丰密黑亮的头发说:
“你来干什么呀?”
赵飞星,喘了口气,慢慢的坐下说:
“前年,宰府纨绔纠缠你,可是齐侯爷为你解的围,有这事儿吧。”
闻落英剪水一样的双眸一动,把弄着染了蔻丹的指甲:
“有吧。”
赵飞星忍着气说:
“那不是齐侯爷,那是公主殿下!”
闻落英闻言娇声道:
“这位小大人,奴家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卖身的银子都不全归自己用,可是没什么能报答公主殿下的。”
赵飞星把一锭金子砸在她桌子上:
“在下出不去城,付银子求姑娘收留几天如何?!”
闻落英见金子,露出一个极为讨喜的笑来,说:
“这个,奴家还是做得到的,小大人随奴家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