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星趁夜潜入梁宫,摸到养正殿,养正殿里一灯如豆,施芳锦坐在阴影里,灯光只照亮她素服的一角,一滴泪从她精致的脸庞上慢慢的滑下来,齐旸转开视线,看着地上:
“郡主节哀。”
施芳锦伸手抹去了那滴泪:
“我失态了,大哥身上刀伤满布,若母亲看见不知道有多伤心。”
齐旸温言劝道:
“如今暴君已经伏诛,可告慰大哥在天之灵了。”
施芳锦轻轻的擦拭一下泪水:
“落月关处传来消息。”
她看了看烛光里面无表情的齐旸,说:
“天门军残部携绥城百姓逃回落月关,慕栖霞,也回来了。”
齐旸的心猛地一颤,然后拼命的跳动起来,震得他头晕耳鸣,他忍不住捂住额头,施芳锦拂了拂衣袖,在青萍的搀扶下缓缓的站起身:
“公主虽然失了绥城,但毕竟保住了大梁士子,端看侯爷您怎么处理。”
齐旸看着她旖旎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口,整个人泄了气一样的瘫坐在椅子上,唐轩从暗处走出来,沉声说:
“陛下,不能犹豫。”
齐旸茫然的看着他:
“什么犹豫?你说什么?”
唐轩做了个横劈的手势,齐旸立即摇了摇头:
“不可以,不如找个僻静的地方,比如说静安寺,或者浮烟山,或者明月殿?”
唐轩低喝道:
“陛下!”
他跪在地上,仰望着齐旸说:
“陛下,您想想,她毕竟是前梁皇族啊,她保了绥城百姓,还与您有婚约,您该如何处理?若是没有东关王府的支持,您该何去何从?”
齐旸捂住头:
“难不成非要她死么?”
唐轩低声劝诱道:
“陛下,栖霞公主本来就应当战死绥城的,她可以跟前朝太子慕九州一样,极尽哀荣流芳百世!”
齐旸的颤抖着手指抓住自己的衣袖:
“如此,不得心安!”
唐轩说:
“臣带着米来去处理这件事,绝不会波及到陛下。”
赵飞星怒气横生,忍不住拔剑穿透屋顶,喝道:
“我杀了你这个小人!”
齐旸抓住唐轩闪开赵飞星的雷霆一击:
“住手。”
赵飞星看着齐旸恨道:
“你这个没有心肝的小人!居然敢这么对待殿下!”
齐旸抿住了嘴唇,唐轩高声叫道:
“来人啊,有刺客!”
禁军潮水一样涌入,□□齐发,刀剑如林,赵飞星见无法击杀两人,拼死杀出重围,一头扎进东宫,惊动了正在吃卤猪耳的徐月鹿,徐月鹿叼着猪耳朵咀嚼了几下咽下去:
“谁啊?”
赵飞星从树丛的阴影里走出来,一身是血,左臂缺失,徐月鹿吓了一跳,把猪耳朵塞到随身口袋里,张大眼睛,说:
“你是谁啊?”
赵飞星咬紧牙关,撕开衣裙绑住手臂:
“我是赵飞星,殿主呢?”
徐月鹿眨巴了下眼睛:
“你就是赵飞星啊?殿主睡了。”
赵飞星说:
“我要见她。”
徐月鹿摸了摸自己的弯刀,又摸了摸自己怀里的猪耳朵,想了想,冲她点了下头:
“行吧,那你等着。”
她纱裙一摆,雀跃的跳进回廊,一路银铃叮当跑进了内殿,冲到床榻前,喊道:
“殿主,殿主,殿主,赵飞星找你。”
曲流觞懒洋洋的张开眼睛,看着缓缓的跨进门来的赵飞星,坐起身:
“你不说永远都不再见我吗?”
赵飞星跪在地上:
“殿主若能去救殿下,赵飞星说过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若是殿主高兴,那便说赵飞星日夜都在后悔也没有关系。”
曲流觞无奈的叹息:
“犟种。”
赵飞星额头上的血滴落在地上,跪的直直的:
“殿下还活着,天门军和绥城百姓都在落月关,齐旸唐轩要逼死她!”
烛光跳了跳微弱下去,徐月鹿拿着新蜡烛重新点了灯,罩好纱笼,回头再看,赵飞星还直直的跪在地上,地上已经流了一小滩的血迹,她走过去,探了探赵飞星的鼻息:
“殿主,她死了。”
曲流觞坐在床上,深重的叹了口气,说:
“找人去,给她备副棺材,找个地方埋了吧。”
徐月鹿张大眼睛:
“殿主,不把她送回明月殿么?”
曲流觞摇摇头:
“江湖人一诺千金,说了生死不入明月殿,就不能入。”
徐月鹿奇道:
“那她不是还说过永远不见你么”
曲流觞头疼的说:
“徐月鹿,案台上的糕点盒里有三块枣糕,你去拿完赶紧走。”
徐月鹿欢呼一声,跑去拿出三块枣糕,一边咬着一边说:
“哦,那我去了哈。”
曲流觞看着烛光里残破的赵飞星,走过去,给她放平在地上,合上她的眼睛,叹息说:
“小时候你最愿意往外跑,偏偏自己把自己困在这里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一眼都不来看我们,明月殿不要了,兄弟也不要了?”
殿门被人推开,窦鼎华踩着月光走进室内,走到赵飞星的尸身,仔细端详了一下:
“这么多年不见,乍一看,都有点认不出来。”
曲流觞没有接话只是问:“他们呢?”
窦鼎华说:“他们不来。”
曲流觞叹了口气,两人动手整理赵飞星,天明之后,东宫拉出一口薄棺,窦鼎华领着人走到宫门,发现薛白旭和宫明涧分别坐在檐上,他忍不住笑了下,说:
“不是不来么?”
宫明涧皱着眉头:
“你哪里来这么多话。”
他们几个依次来各自锤了一下赵飞星的棺材,薛白旭纵身跨上马背:
“我跟殿主去落月关了,你们小心点。”
宫明涧说:
“我们送了飞星随后就到。”
薛白旭在城郊追上了徐月鹿,两人追着曲流觞一路赶往落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