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在夏日到来之前死去 金廷祐

“你姐姐真是个婊子”

每次回到学校都能看到这一类的话，可是我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好像那群人看到我没因这些话生气就开始煽风点火：你姐姐是被好多老男人包养的哦，回家看到她会不会觉得脏啊？不会你也是被哪个富婆包养的吧？龙映林讲完不堪入耳的话之后就发出了刺耳的狂笑。谁说我不会因为这些话而起波澜，凭什么这样去对我的姐姐评头论足。

下午龙映林的妈妈就来了，在办公室破口大骂，好像做错的不是她的宝贝儿子而是我一样，跟手足无措的老师倒形成了鲜明对比。我想，老师，收了钱就不必这么装了吧？那位妇人在恶狠狠地盯着我。老师打电话给姐姐，叫她来学校一趟。挂电话之后龙映林妈妈就迫不及待地嘲讽：这小子的姐姐果然和他一样，遇什么事都没反应的，不会在床上也没反应吧？说完故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惊呼地张着，好像很不可思议。

姐姐是穿着我最喜欢的那身来的，白衬衣穿在她身上像和我在同一个学生时代，其实姐姐也才比我大两岁。像龙映林妈妈这样的妇人姐姐很懂，她接客的妻子大多数也是这样的，无非就是要钱再赔个脸。说了声我们家小祐对不住您家儿子又给她塞了张卡，走之前还她想跟老师问问我最近的学习情况。我想她好像一个假扮大人的姐姐，明明没人看得出来，可我就是这样执拗的认为，哪里都像，我的认真姐姐。我的眼睛突然瞥向龙映林，那小子色眯眯地看着我姐，光明正大得就像他妈妈兴师问罪一样，还说我和姐姐，自己和妈妈不也是一类狗吗？于是我无视姐姐正准备和老师问情况，拉着她就走。

我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姐姐，我被他打了，打得我好疼。

姐姐好心疼的，我知道，我对于她的喜欢是恶劣的，所以我很卑鄙地装，装作她眼里我的模样，可是我对她的爱比什么都要真。

姐姐很关心我，焦急地拉我回家要给我擦伤口。除了姐姐没有人会信这个拙劣的借口。龙映林脸也被打了，而我毫发无伤，可她是我的姐姐，这种焦急只在对我的时候有，她担心我。我得到了一份带走愧疚的快乐。

姐姐帮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但我却是什么伤都没有的。她被包养不假，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姐姐在父母死后撑死这个家，我和她现在就该当路边被冻死的野狗。但我不觉得姐姐脏，她是由里到外的干净，真就如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至少她的心比任何人都干净。

今天有一位姐姐的客人来到了我们家，说是要姐姐假扮他女朋友给父母看。姐姐答应得果断说被泼一次水五百万韩元，被扇一个耳光一千万韩元元。那个男人也答应的爽快，带她走了。

我在窗前完成作业，写着写着就听见雨声滴答，原本是朦胧的现在变成倾盆大雨才能发出的声响。接着我就看到姐姐穿着价值不菲的礼服，不是光彩照人的模样了。她浑身湿透，忍不住地打哆嗦，整个人看起来失了神，狼狈不堪，嘴唇因唇彩的掩盖而显得与整个人格格不入，经过雨水的滋润更加娇艳欲滴。我赶紧拿出一条毛巾给她擦。她稍微精神一点时进了浴室，稀稀拉拉又断续的水声就好像她在哭，又好像是我在哭，哭我那青涩火热却又无疾而终的爱情。姐姐洗完之后转身去了厨房，说了句她要做饭。但她刚到厨房就体力不支昏倒，我在快她倒下时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她睡眠一向不好，总是蜷缩在角落。我平常会抱住她，那时的我们看起来像是一对缱绻的爱人。姐姐现在眼底乌黑，眼角微微泛红，颓废寡欢，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

我一直觉得姐姐是和我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的精神是绝对的契合，我有病我知道，可她又何尝不是。我只有她，我的姐姐。

我小时候一直被她夸像史努比，头发柔顺脸也肉嘟。姐姐的眼睛也像小狗一样亮晶晶，嘴唇也像小狗一样亮晶晶。如果可以我想做姐姐的一只小狗狗，小狗狗最无害啦，姐姐肯定也喜欢。

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我很好奇姐姐会给我准备什么样的礼物。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在屋门后坐着，姐姐什么时候来呢？过了十二点我的公主就不要我了吗？我依稀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原来姐姐在外面和别人打电话。姐姐说，今天我去不了，今天是我弟弟的生日。钥匙插进孔眼里，咔嚓一转，门就开了。姐姐拎着一个蛋糕，看到在门后昏昏欲睡的我，赶紧把我扶起来，对我说，小祐，我给你买了蛋糕，现在许个愿吧。我闭上了眼，许愿我的姐姐能幸福。但她也闭着眼，我不想再去想了，什么若有似无的情愫，小心翼翼地吻住她。可她推开了我。“金廷祐，你越界了。”我很不解地问她，为什么其他男人都可以唯独我不行？她回答不上来吗？还是让我的心与她的心隔绝，我们的关系又被遣送回了最初的两岸。

姐姐之前跟我说过，她不相信永远，连冬天那么厚的雪都会融化。可现在不同啊，我和姐姐会在我的永远下以我们的爱情为肥料，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但我好像只剩下了无尽的痛苦。

后续

我醒来时发现廷祐已经不在，留给我的只是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与那一封在桌子上的信。

给姐姐：

姐姐，我是十八岁的廷祐。你是否察觉到了呢？我想姐姐很细心，但我不会逼你去接受什么。

我知道你不容易，从小到大我对你都很感激，可这种情感伴随着我的成长而变得畸形，我很怕，怕会让你透不过气。可爱是难解脱的东西，爱实在是难解脱的东西。在我的自我斗争中你对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好。也是，细心如你却也没发现以你为名的爱，但我不愿意，不愿意看到你被我困在鸟笼里，我不愿看到你这样。

姐姐，我怕你会对我说后悔之类的话，是啊，怎么从阳光的弟弟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怪兽？从前，我还能从镜子里看到澄澈的倒影，是你形容的我，如今是在长久寂寞里慢慢生出的贪恋，某种扭曲的影子。

记忆是难捱的冰冷。在我极端垮台的十八年人生里，我才发现姐姐的十八岁与我的十八岁是不一样的，以前的我还可以骗自己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可现在都是一成不变的结果。我和十八岁们在风雨里追寻着什么，可是姐姐，风雨还会再有，只是我们被定格了。

于是，于是我在黄昏的老城区许下的愿望是：在夏日到来之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