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万万个人走过,身上的某些部分,是那样的熟悉。
独孤云,一个很小的时候就异常独立的人。但是在我的映像中,他是绝对和“孤独”二字扯不上边的人。或者,换种说法,他总有某种手段,让我认为他不孤独。
我和他相识是在小学。但我不是他的同学。我和他的交集,仅限于英语课外班和一次夏令营活动。
先说说课外班吧。开课地点是在一所大学中,一次课的时间非常长,但这也意味着中间休息的时间足够我和他到学校里疯一阵。于是,校园里便有两道追逐着猫的身影。不过不同的是,他就像是本就属于那群猫一般,总是能准确地找到那些猫。而猫们似乎也乐得与他亲近,总是收了爪牙任他抚摸,后来熟悉了之后,对方甚至将幼猫叼出来给他看。独孤云就笑着挠挠那猫的下颌,将口袋中的零食放在地上。就是这样子,过了每一个春夏。秋天的校园里是五彩斑斓的,我和独孤云便会追随着猫的脚步,在那树丛间穿梭,时常沾了一身的草叶回去,还带着满衣兜的桂花。到了冬天,梅花开了,下雪了,独孤云便就拉着我到已经荒废的健身处的双杠,坐在上面。微微一抬头,就是那金色的梅花,半掩在雪中。
我们这个班,大部分是要出国的。关系比较紧密的,就四个人。其他的,下了课就沉浸在手机中,是没有任何交谈的。因而才出现了我会和独孤云“闯荡”的情景。我们至于为何那两个人不来,也是因为他们渐渐的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了。他们最终也是要出国了。
那次夏令营活动,是要出国留学半个月的。那一年,我们才14岁什么也不懂,就连英语也说不清楚。说实话,我是十分紧张的。我怕在那边,交不到朋友,会迷路,会不知所措甚至担心连最基本的生活都过不好。于是当我们在国外的机场见面时,我已经快要崩溃了。独孤云却还是笑着,摸小猫似的在我头上揉了揉:“这边。不会丢的。”于是,他带着我在偌大的机场里找到了转机的地点,顺利上了飞机。真的不知道他是如何在一字不识的地点看路识路的,要知道就算在国内,我也时常迷路。
独孤云花了一天去认识同学,尽管语言不通却扔交到了几个朋友。靠着手势和支离破碎的单词,与外国人交谈的他近乎是十分“善解人意”了。就好像无论到哪里,他总是不会只身一人。
但是我总觉得他身上的气质不是那么真实。仿佛他在竭力掩盖什么一样。他那种随和的、调皮的气场总在某些瞬间被其他的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取代了,阴郁怠倦而又飘渺虚幻,甚至有种下一秒他就要消失的感觉。只是那时的我们还是孩子,我虽然对此有些敏感,但这种事情能在一个孩子的脑中停留多久呢?只要有人能在你身边,陪你笑,陪你闹,不愉悦的是转瞬就忘了。于是,我理所应当地忽略了,独孤云眼中的,深藏不露的世界。夏令营结束时,我以为独孤云会很哀伤。毕竟,所谓“离别最苦”。
可是不,偏不。别处的人都在拥抱,抹眼泪,交换联系方式云云,唯有独孤云这边笑着,恍若这夏令营才开始一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丝毫不见离别时的哀愁。我有些不解。直到后来回去了,又回到了补习班。
补习班中的人,一个一个地少了。又来了很多我不认识的人。独孤云,成了我在那里唯一认识的人。有次课间,他手边还蹲着只猫,我问道:“你不会也要出国吧?”
“不会。我不出的。”
“那你……会一直上课的吧?”
“会啊。”独孤云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我笑了,“放心,我不走。”
只是那时的我,没有想到,最后要走的,是我。我几乎是带着愧疚的情绪去见他的。当我告诉他我将走时,我闭上了眼睛。他要生气了吧?要发怒了吧?说不准,还会骂我一顿的吧?
但是,没有。
什么过激反映也没有。我睁开眼,看见的仍然是那带笑的脸。
“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因为你要走?”
“就……撇下你一人在这。”
“不生气。我只知道我的朋友会遍布全世界。”
于是乎,我的内心似乎就再无愧疚感,甚至走时有点堂而皇之。可是后来,我又遇到了千千万万个人,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的总有那么点像他。可是无论有多像他,他们,终究都不是他。我的手指划过地球仪,想象他所在的位置,却终不知他在哪里。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我也许,再也不可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