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内便利店的自动门闭合,站在门外、且背对着它的人是谁呢?
那便是我了。
左手拿着的猪排面包给予了我实际存在、但若不静心就难以感受到的暖意;右手则是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瓶盖边缘的冰果茶。
没有拿塑料袋。
就目前来看,有两层原因;其一:买的东西并不多,如果不能亲手拿在手上,那不就再次降低了其存在感了吗?其二:还是因为买的东西不多,所以就不太好意思找老板要。
其实我自己都感觉第一点是在为第二点开脱。
独自一人在树荫下享用完午餐。几个初级部的学生围着一个比他们矮许多、可能是同班同学的孩子走来。
“喂,你这饭盒可真幼稚啊,是女孩子用的吧?”其中一个体态较胖的拿着一个粉红色的饭盒,在那最矮的孩子面前挥了挥。
“你能不能还给我。”他怯弱地说。
“等一会嘛,拿去让大家看看这个娘炮用的饭盒长什么样啊。”
喂,有点过分了啊。
我这么想,然后喝了口果茶。
“你快还给我。”他有点急了,上前抓住那胖孩子的手,然而他下一秒就被推倒在地。
“切,有什么嘛,就开个玩笑而已。”
饭盒被丢在地上,里面的饭菜倒了出来,有玉子烧、一些煎的鱼块和土豆泥。
很浪费啊。
我喝了口果茶。
那个矮小的孩子坐在地上,呆愣了几秒,爬上去捡起饭盒,把掉在地上的食物用手抓起放回饭盒中。
玩笑啊,好久没有人跟我开过玩笑了,玩笑的定义是什么呢?
按当前我个人的理解来看,玩笑或许是那些可以让所有人都感到开心的非必要性言语。但当玩笑伤害到他人时——无论是一群人还是一个人,那所谓的玩笑还是玩笑吗?
我喝掉了最后一口果茶。
为什么不去帮助他呢?因为没有必要,虽然迄今为止我做了不少足以被定义为“没有必要”的事。
起身把空瓶丢进垃圾桶,向教学区走去,经过坐在地上迷茫的那孩子时,我不小心掉了张揉得皱巴巴的五十元钞票。
我现在知道,那早已不是玩笑,而是具有伤害性质的妄言罢了。
还有那不是施舍,也没可怜你,记得把钱还给我。
我没有说一句话,也未转头去确认他是否把钱捡起来。
就这样离开了。
下午五点钟,我回到厚居。
七点,准备好了晚饭。
“话说千帆小姐这个月好像没来收房租,她忘记了吗?”
好不容易找到简单话题的我叉起一块汉堡肉送进嘴里,期待着诺的回答。
“不会,她以后不会找你收的。”
诺咽下最后一口饭,抽了张纸巾后就回房间了。
我还是自己问问吧。
拨通了千帆小姐的号码。
“喂,舞涟小朋友,是遇到情感问题了吗?”
我挺希望遇到这种问题的。
“是关于这个月的房租,您要等到月底再来收吗?”
“哦,这个啊,澪没跟你说过吗?”
“她说你以后不会找我收。”
“那就对了呀。”
“哦,好。”我皱了皱眉头;“等等,不对吧,难道要赶我走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坐在沙发或是其它棉制品上的声音。
“哎呀,理解错了呢,舞涟小朋友。”她说:“我一般只拿前一个月的房租,后面的太麻烦了,就不想收了。”
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某位贵人。
“方便问一下,千帆小姐有在做什么其它工作吗?”
“我每个月会固定去收一点地的租金。”
“请问这一点是多少?”
“几万亩吧。”
又跟她闲聊了一会,然后从容地挂断了电话。
呼,由此可见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我走进房间,一把手机放在床头桌连接着充电线,我拔下充电插头。
对,是昨天捡到的那把。
掀开翻盖;有一条消息。是昨天那个号码发来的,内容是:
肝最好要切完再洗哦,这样就只需要洗一次了。
这是关于节约用水的小建议嘛,还是有其它寓意?虽然不是很懂,我还是回复了:
好,我知道了。
对方没再回复。
我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将这把手机放进去。
今天的作业中、布置了一篇作文,标题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我把椅子拉来坐下,右手拿着未脱去笔帽的黑色水笔,手肘撑在桌面上,拿着笔轻轻敲打自己的头。
这种方法会让自己变得更聪明吗?从过去的经验来看,没有反作用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数小时过去了,我的思考仍是无果。
然后,我简单洗漱后就上床睡觉了。
次日,下午五点多,天空降下雨水。我留在自己的座位上,拿着手机敲击键盘。
平日里,自己会写一点文章、然后以邮件的形式发送至名为“NHB”的邮箱中。这个邮箱的使用者自诩精通各种类型的文章,他会一篇篇进行审阅,将他认为不错的文章上传到一个他自己制作的网站,这个站点可以通过链接进入,虽然我至今仍不知道它的名称是什么。
而“才华横溢”的我,从未有过一篇文章有幸被站主发表过。
在这个网站里,我认识了一个网名为“秋月里的星期天”的站友。他有许多的文章被站主置顶推荐过,大多都是写景为主。
我曾在他文章的下方评论过:
“很不错,我非常喜欢你的文章。”
然后收到回复:
“谢谢你!”
就这样,彼此相识。
我们会相互分享各自的一些写作经验,不过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向他请教,他总是乐此不疲地耐心回复。
由此可见,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脱节了的个体啊,渡内老师。
我放下手机,看向窗外,校门口站着一个初级部的学生——是昨天被打翻饭盒的那个孩子。
其实自一小时前、放学后几分钟的时候起他就站在那里了。没有带伞,被雨淋了个半湿。
在等人吗?不,像他这样的人,除了家人还能等谁。
这绝非是对他的歧视,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人一般是没有朋友的。哈,就算如此也不可能在等我吧。
拿起摆在课桌右边的伞,这把伞所放的位置非常显眼;一般情况下,大概率会有忘记带伞的同学来借。
事实上,除我以外;无论自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前排学生、还是等到最后离开班级的那位女同学都没有注意到。
我拿起伞,离开了教室。
前面就是校门了,真希望那个孩子不是真的在等我。
“请等一下。”
经过他身旁时,被叫住了。
我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等等。”
他跑过来,挡在我身前。
我绝对算不上高大,但对方还是比我矮了一整个头。
他低头翻了翻口袋,拿出一张崭新的五十元钞票,双手递给我。
我接过,没有湿。
他紧紧抿着嘴唇,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抬脚准备离开。
“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可怜!”
我眨了眨眼,然后就走了。
今天应该能补写一下作文。
因为貌似确实有一些……还算不错的题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