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起去吗？”李荑倩问着林旭。
林旭点头“你能陪同最好。走吧，我们一起去心理治疗室。”
叶安伸手阻拦，“不用，我一个人和你去。我已经在配合你了，不用让我妻子一起去。”叶安不想让妻子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林旭转身对李荑倩说:“这样，我叫护士带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李荑倩看到叶安不愿意让她跟随的眼神，只能同意，她看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小护士从医院大楼走出来，向她跑来，“女士，走吧。”李荑倩一步三回头，小护士安慰道:“女士，放心吧。林旭医生很专业的。”
小护士注意到李荑倩脸上的纱布，“你这个纱布已经被感染了，我帮你重新换一下吧？”
李荑倩心思不在这儿，她摆手，客气拒绝。
“没事，我有时间。走吧，我带你去我们护士休息室，再给你换药。”小护士不容许她拒绝，挽起她胳膊，把她拖走。
李荑倩乖乖坐在椅子上，小护士小心翼翼的拆纱布，惊呼:“妈呀，你这个伤口感染的很严重，一直拖着不处理，会大面积留疤的，你怎么不去医院处理呢？”
“我没时间。”李荑倩尴尬的笑了一下。
小护士细心的拿生理盐水冲洗，“疼的话就说。”李荑倩小声嗯了一声。
休息室里，只有她俩，十分安静。只能听见风吹入和呼出的声音。
“所以，你们夫妻是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呢？”小护士打破平静。
“啊？”李荑倩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给问懵了。
“你可能忘记了，上次我抱了你一下。而且，我有留意到，你每次来，都特别难过。肿着大眼睛，身体一边倒。
你比我看到的很多病人家属加起来，还要痛苦，应该不只是因为你丈夫得精神病吧。”护士看着李荑倩的眼睛，“我们这儿是精神病院，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们沟通。我们会保密。”
李荑倩不敢看她真诚的眼神，“说不明白的。很难说明白的。”
小护士听着如此深沉的话，问道:“你几岁啊？”
“22。”李荑倩看着地面。
“那你才大学毕业吗？”小护士吃惊，她想这完全不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人会说出的话，这个疲惫不堪的身躯也不像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身躯。
她的脸上就写着两个字，“悲苦”。
李荑倩点头。
“那你这么早结婚的吗？一毕业就结婚吗？”小护士见李荑倩口风紧，只好转移话题。
“对啊，因为我们都很爱对方。那时候，我们也算苦中作乐吧。”李荑倩没再多说下去。
小护士跟着李荑倩微笑，“我25岁，我还和我男朋友谈恋爱，我们不想那么快结婚。”
“很好啊，早和晚都可以，你们爱对方就好啦。”
“我们都是专业的人，处理过很多精神病人。你可以选择和我倾诉。”小护士看着一脸忧郁的李荑倩。
后者微微摇头，低声念叨:“很难的。很难再开口说完所有的故事。”
“好吧。嗯...我叫陈晚儿，如果有一天，你想说了可以找我。我刚好负责你丈夫的D区。我在护士台等你。”陈晚儿没再逼迫她，已经处理完伤口，换上新纱布，随后陈晚儿把棉签丢到垃圾桶里。
李荑倩碰了碰包扎好的地方，回答:“我叫李荑倩，谢谢你。”
陈晚儿扶她起身，“不用谢。走吧。我带你去心理治疗室那边，在门口等，你会更安心。”
“谢谢你，谢谢你。”李荑倩不停道谢。陈晚儿的友善，让此时孤立无援的李荑倩感到温暖。
陈晚儿领她到门口，“那我去做我自己的事啦，再见啦，荑倩。”
“再见。”李荑倩对她挥手告别。
另一边的张晨义，把顾宇收押入狱之后，也算是完成这个案件了。现在就等法院出起诉书。
也是奇怪，昨晚到现在顾光赫没提过来看顾宇。虽然才一个晚上，但这对父子，居然生疏成这样，也难怪顾光赫大义灭亲。
张晨义手上还有好几个案子，他没有多去思考其中的古怪，而是继续忙碌起来。
牢里的顾宇，昨天刚收押的时候，还在大闹。后半夜，却突然安静，像是准备赴死了一样。并且早晨还向监狱长提出申请，想见父亲。
监狱长在今天17点，报告给张晨义，被他驳回，现在得等法院出起诉书。起诉书出来之后，被告可以请辩护律师，这时候家人可以来探望。
同时间，精神病院的李荑倩，还坐在心理治疗室门口的靠椅上，等着两人出来。
17点，医院胡言乱语声多了起来，病人都出来吃晚饭。
李荑倩通过铁门，看着远处走廊，摇摇晃晃的那些无助的人类，有小孩，有大人，有老人有年轻人。有男有女，男性更多一些。
再过一会儿，几个男护工推着床跑来。李荑倩真的是怕了，她一看到这个床，就害怕到发抖。
“林医生，这是怎么了？”李荑倩趁着开门的空隙，朝里面大喊。
“没什么事，你丈夫要回病房去了而已。我也了解所有的情况了。叶安现在总归是愿意配合我们治疗，只要他照常吃药，快的话一年半差不多吧。”林旭把本子和笔收回兜里，带着李荑倩往D2病房走。
“要这么久吗？”李荑倩跟在一边。
林旭答着:“这是必然的，他亲人的相继离世，一年半是我估计最快的恢复时间。保守一点，可能要3－4年。而且换其他人，发生这么多事，估计已经自杀了。你丈夫是我见过最坚强的病人，也是最...嗯...虽然这个词有点冒犯，最可怜的病人。”
“那我现在能帮他什么?或者我怎么配合你?”李荑倩焦急的跟在旁边，拍拍自己的胸膛，示意她愿意为丈夫，上刀山下火海。
林旭停下脚步，“李女士，我想，你也应该接受一次心理治疗。我觉得，你可能也出现一些，你没意识到的精神疾病。”
李荑倩紧忙拒绝，“林医生，我没事。我丈夫好了我肯定就好了。我今晚可以在医院陪他吗？明天早上我就离开。”李荑倩赶紧转移话题，她知道，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不能倒下。
林旭走到护士台，护士在旁边叮嘱着哪床病人又出现什么症状，明天要给哪床病人做面诊等等。林旭拿着笔，给一份份的文件签字。
李荑倩看着林旭忙碌的右手，识趣的闭嘴。
林旭忙活完，继续带她往D2病房走去。
“李女士，你们夫妻年轻，又正在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情。医生最忌讳的就是对病人同情，所以你明白吗？你这几天的随时探望，都是我替你安排的。
我现在和你重新说明白，我们医院探视时间是每周二，四，六。早上9点－10点30，下午14点30－16点30。家属探视，是要在特定房间。但叶安住的是独立病房，我也和院长请示过了，同意你去病房里探视叶安。
而且，以后你带来的所有东西，都要给护士检查。刚刚那个护士，叫陈晚儿，她是负责你丈夫这片区域的护士。之后你拿进来的所有东西，都要让她检查。
因为这几天你的随意探访，今天才算是正式开始治疗的第一天。为了让病人适应环境，你等一周后再来吧。”
李荑倩听着这一大段规则，清楚了医生的意思。医生必须要冷血，不然受伤害的可能是医生。
林旭和李荑倩走到门口，他向里看了一眼，叶安躺在病床上睡着了，想必是护士喂的安眠药起了作用。
“最后一次了，你今晚陪床到21点，这是我能申请来最迟的时间。然后你就回家吧，一周后，你再来。中途有什么事情，我也会马上联系你。”林旭把该说的都说完，转头离开。
李荑倩走进病房，叶安闭着眼睛在睡觉。
她坐在床边，替他掖好被子。她摸着叶安的衣领，病号服的颜色很刺眼，李荑倩转头望着，被铁栅栏分割成无数块的夕阳。
李荑倩慢慢起身，走到窗户那儿，试图替叶安试试，能不能从这儿看到什么风景。“什么都看不到。你一定会无聊死的。”李荑倩踮着脚，只能看到一些外面的野草，和一小块天空。
李荑倩又走回床边，她半跪在地上，撑着没受伤的那半边脸颊，天真的望着他。那个眼神，像回到第一天确认恋爱关系那天，是充满着天真烂漫的爱意，没有其他任何杂质。
“以后我不会再计划任何事情了，现在的我完全承受不了，任何突如其来的事情。再来一两件事，我可能就得来做你的病友了。”李荑倩内被自己的话逗笑。
“所以，我们活的随性洒脱一点吧！想吃就吃，想笑就笑。你说呢？”李荑倩轻轻点一下叶安高挺的鼻梁，他没醒。
李荑倩顺着鼻梁滑到叶安的嘴唇，“你比我更累。”她轻叹息，“老公。”他还是没醒。
李荑倩像在走前，看到他醒来说句再见。渐渐地，李荑倩跪在床边，累的睡着了。护士走进来把她摇醒，委婉的让她回家，下周再来。
李荑倩没办法，只好像被赶出家门的人一样，拿着包走了。
“啊，你好！你准备回去了是吗？”准备下班的陈晚儿碰到回家的李荑倩。
“护士这么早下班吗？”李荑倩直言不讳的问出。“啊，我今天和别人调班了。我男朋友要来接我，我们送你吧。”陈晚儿好心的提议。
李荑倩习惯拒绝。陈晚儿我行我素的拉着她走，“没事！这边很难打车的，公交车那么远。他已经在门口了，走吧！”
李荑倩已经不能拒绝了。
“诶！”陈晚儿冲开来的车挥手，车上的男人下车。
“张警官?”李荑倩没想到会是张晨义，这座城市有这么小吗？同样，张晨义也没预料到会这么巧。
“叶安在这儿治疗?”张晨义问道。李荑倩点头。
“嗯，上车吧。”张晨义打开后门，让李荑倩上车，“这里很难打车，公交车站也要走25分钟，我们送你回去。你可以早点休息。”李荑倩再拒绝，就显得太矫情了，乖乖上车。
张晨义打开副驾驶，对女朋友说着:“你也上车吧。”
要是以前，李荑倩应该会问他们的恋爱细节，现在，她已经变得不那么在乎外面的事情了。
李荑倩靠着车窗，眼睛跟着那一排排树木动。张晨义看着后车镜，出声:“那个顾宇应该过一两周就判刑了。”
陈晚儿疑惑的看着男朋友，李荑倩没什么激烈的反应，平静的说:“谢谢您，张警官。终于要结束了。”
张晨义和陈晚儿看着李荑倩进入小区，才驱车离开。
“我能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吗？”陈晚儿问着。“当然不行！这是死者家属的隐私。”张晨义打断她试探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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