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一个年轻人穿过人群，向突然获得自由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芬克斯扑过去——芬克斯腰间挂着沉甸甸的钱袋。加上他一身衣服，很难让人不去联想里面是不是沉甸甸的金币。

芬克斯不！

他大叫着跟年轻人撕扯着，但周围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甚至远远退开，生怕跟扯上什么关系。

钱袋掉落在地上，漂亮的钱币散落出来。很可惜，不是金光闪闪诱人的金币。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没人回嫌弃一笔意外之财，哪怕是一分钱。尤其对于穷人来说，多一分钱就能多一块面包，孩子们就不必晚上饿肚子了。

周围的人没有动，他们有些忌惮。

跟芬克斯撕扯的年轻人却不在乎这些。掏出刀子接连捅了可怜的商人十几刀，才匆匆忙忙捡起钱袋离开，甚至没有去捡洒在地上的零钱。直到这时，人们才如同从梦醒清醒，反应过来有人死了。年轻的姑娘们尖叫起来，一些胆子大些的围观者赶在警察到来之前，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双手捡起那些没了主人的零钱踹进口袋，然后一言不发挤入人群溜走了。仿佛没有看到这场闹剧，这个死人与自己毫无关系。

事实上，死去的商人的确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拿了钱的年轻人跑到没人的角落——那是一个城外破旧小屋的地下室，以前一个猎人住的地方。不过猎人死了好多年了，除了他没人会来这里。传说这里闹鬼……只有他知道，那是猎人疯了的女儿。猎人死后不久，那个疯女人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或许跟着她父亲死掉了也说不定呢？

他数着钱袋里的硬币，遍布脸上细细的疤痕挤在一起，露出一口黄牙，对那个告诉他今天等在那里找一个穿着新衣服商人的那个水手十分感谢。不过想一想，多亏了对方给了他的这把匕首，不然他可能未必全身而退。

杰西·英格索尔你看上去心情很好。

斯图尔特站在甲板上吹着风，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尤其看到杰西之后，笑意更浓。相比之下，杰西心情很糟糕，他甚至已经想到不久之后，布里斯特商会因为他——做了海盗的小儿子而蒙羞。更糟糕一点，他们或许会被定罪。

斯图尔特为什么不？

他挑着眉毛，一身酒臭味。所幸，他不抽烟，否则杰西一刻都没法跟他待在一起。饶是如此，杰西船长那张精致的脸上还是划过一丝厌恶，并且被他敏锐的大副捕捉到了。显然，他并不在意杰西的反应，也或许是因为他心情不错才没有找茬。

斯图尔特我们发财了，之后会越来越好，不是吗？我听说你快要搞到手了，那件东西？

灰白色的眸子中映着一抹湛蓝色，就像他们身处的这片暂时安静着、波澜不惊的海面。

杰西·英格索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斯图尔特你当然知道，那是一张免死金牌，是不是？我爱大不列颠！

杰西错后一步——斯图尔特身上的酒味在他大喊时扑面而来，呛得杰西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他并非不能喝酒，事实上布里斯特商会会长的小儿子经常游走在各种酒会中间，他只是……厌恶劣质酒精的味道。

杰西·英格索尔芬克斯回去乱说的话可就不一定了……

他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斯图尔特。仿佛在提醒他的大副，这是他达成的交易，并且可能会坏了他们的好事。

对此，斯图尔特不以为意。他耸了耸肩，逼近杰西，不顾他的厌恶一只手搭上船长的肩膀。兴许是借着酒劲跟醉意，懒洋讲身体的重量哑了上去。

斯图尔特我听说……他几天前被抢劫了……

杰西顾不得身上压着的重量跟酒臭，惊讶地看着斯图尔特——灰白色的眸子熠熠生辉，如果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就像有人在象牙宫殿里点了一支火把。

杰西·英格索尔他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马尔科夫还……

斯图尔特：我给他换上了新衣服，当然，是从你的房间头出来的。你们身材看起来差不多，不过就算差一些也没关系。然后给了他一小袋钱。

杰西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斯图尔特：真是个天真的家伙，居然没有丝毫怀疑。

斯图尔特把头埋在杰西的肩膀上，浑身颤抖着咯咯笑了一会儿。

斯图尔特而我，刚好有很多朋友。我让他活着离开，但不意味着……他能活着回去。

杰西·英格索尔我真是小看你了，斯图尔特。

斯图尔特：你是商人，而我……是海盗。

杰西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看清澈的茶水，嘴角轻轻勾起。

杰西·英格索尔要不要喝一杯？

斯图尔特茶吗？哦，算了吧。

话是这么说，斯图尔特还是跟在船长后面，向整艘船最尊贵的房间走去。

杰西·英格索尔当然不是。你这种人，只配喝廉价的烈酒。

杰西的心情很好，非常好。就连他的船长室里充斥着呛人的朗姆酒味，都不能影响他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