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以至,塌上的美人似是察觉到了,眼眸略抬。
“泽兰,几时了?”
美人塌前侍候的小姑娘语调轻快:“姑娘,已经申时啦。”
那人却并不作答,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泽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数根红绸懒懒散散地斜倚着窗棂,不时伸个懒腰,晃晃身子。
泽兰等了许久,也不见自家姑娘说话,又不敢吱声,只能继续盯着窗户瞎看。
“那可是该出去转转了。”
泽兰看得眼都酸了,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此刻内心早已内牛满面。
“那姑娘今儿个打算去哪啊?”
“去丹阳桥转转吧。”
泽兰不禁鼓起了嘴,每次都是丹阳桥,她都看腻了。“竹喧喧大美人儿,泽兰都看腻了,咱就换一个吧,昂~”
竹喧头一歪,粉嫩光泽的唇轻轻勾起“腻了便瞧仔细了,总能瞧出些往常所不知道的。”
泽兰不得不承认,她又又又又又看呆了,可这能怪她吗?姑娘的容貌,那是整个京城都夸赞的,坊间甚至传闻,安西一笑百媚生,世子百家醉卿颜。相传这句可是出自南珩公子之口,连南珩公子都夸赞的美貌,那自是世间第一流。
泽兰傻fufu的中了并不怎么高明的美人计,傻fufu的跟着竹喧出府了。然而,当傻fufu的泽兰发现自己中计的时候,她已经跟着自家姑娘溜达到丹阳桥了。
嘶,这波是她草率了。
出了院落,方觉这京中料峭寒风,未曾间断,刮得人脸疼,可竹喧却摇晃着身子,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狂怒的北风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似乎仍不相信春日的到来,它拼命的抽打这树梢上的嫩芽,妄图让它们知难而退。枝头春意又怎甘放弃,哪怕拼尽全身的气力,撞个头破血流,也要将生命延续。
风过声盛,是叶与风,是春与冬,是人与命。
泽兰张了张嘴,灌了满口的风,只觉得难受异常。
“姑娘,咱回去吧。今个儿这风太大了,您这身子骨,可是吹不得的。”
“是吗?”竹喧仍盯着桥,似是随口敷衍。
泽兰强忍着不适,再次开口“姑娘,您就回去吧!”
竹喧却只是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丹阳桥,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泽兰见她这幅模样,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能立在一旁静候。
“见得这丹阳桥,却见不得那丹阳人。是没有缘分吗?”
竹喧抬起头,不再看桥下潺潺流水,将视线投向远方的古道上。
泽兰闻言,暗自摇头。唉,又是此般言语,自几年前这小公主落水后,整个辰朝像是陷入了厄运一般。边关失陷,战事频频,偏又遇上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贵族却仍沉沦于纸醉金迷中。
不知何时,竹喧已经转过身,她的背影与周围格格不入,连寒风也柔和了些,似是唯恐伤了她。
“回去吧,今日许是等不到了。”
泽兰听着自家姑娘的话,心底无端的生出一股悲凉。明明这话已经听了很多遍了,可她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二人一前一后,一敛眸苦笑,一埋头不语,却都快步走着。左右不过几罗预,便到了秋暝居。
竹喧忍不住停下来,还是泽兰熟悉的那句话“秋暝居只有竹喧,却无浣女,又怎当得起秋暝居三字。”
泽兰冻的直打颤,却还是笑盈盈地说“姑娘您只需等上个些许日头即可,这浣女啊,自会来的。”
竹喧有气无力的笑笑,眉眼之间的郁色倒是散了不少。“但愿如此吧。”
“去吧,找徐夫人给你添两件新衣裳,再领些赏钱。”
泽兰脸上笑开了花,一点也不觉得冷了,哦,可能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可这世上还有什么比领赏钱快乐呢?那肯定没有啊!
“泽兰谢过姑娘!”
泽兰欢欢喜喜地去了玉竹轩,一蹦一跳地,煞是可爱。
竹喧笑着摇摇头,到底还是是个小孩儿,得了点儿赏钱就高兴成这样了。
她突然想起那人之前给她听过的一首歌“世人慌慌张张 不过图碎银几两 偏这碎银几两 能解万般惆怅……”
残阳如血,浸染半边天,青山绵延,横亘万里地。景如此,情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