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毒辣,两个时辰过去,汗水沿着有些苍白的侧脸滑倒下颚,再溜入里衣下,黏糊糊的感觉让夏桉很不舒服。脖子上的细布吸收了汗液,又渗到伤口里,像针不断地刺入皮肉。
忽然一只素手端着碗水,就这么直直的伸到夏桉唇边。
夏桉皱皱眉,抬眼顺着手看过去,来人明显青楼女子的打扮,但周身的气质却不同。没有腻人的脂粉味,到是有几分荷香。
徐槿温柔的笑了笑,露出两个梨涡,略施粉黛的小脸经太阳一晒,额角也挂了几颗汗珠子。
“这太阳毒辣,公子滴水未进,又不服软,徐妈妈要面子,是不会把公子解开的,但公子你的身子可撑不过去。公子不必嫌弃我,我是干净的,这碗也是干净的。”
徐槿有些调皮的笑笑,“今天没有客人要听我的琴,公子要是不喝水,我就在这里和公子耗着。”
看着她说完,夏桉没吭声,收回视线,继续眯着眼,还是思考人生的模样。
徐槿也不恼,真的就在旁边和他耗着,端着水的手直直的伸着。
良久,夏桉叹了口气,看着碗里的水由一开始的平稳到有些波澜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细碎温柔的光,那端着碗的手也在颤抖。
徐槿跟着夏桉在太阳暴晒下,细嫩的皮肤已经开始泛红。但这小姑娘也不多说话,仍固执的举着已经举不动的碗。
低头抿了一口,“可以了吧,你赢了,去阴影处待着,别乱掺和。”夏桉说完,有些恼意的看了徐槿一眼。
徐槿笑得灿烂,逼着夏桉再喝一大口后,把碗放下,跑到屋子里去等着,不一会儿又跑出来,把夏桉的椅子也往里挪了挪。不怕脏,就直接坐在门槛上,捧着小脸等着夏小少爷“休养”完身子。
时间在太阳的缓缓下落中过去,没了灼热的阳光,夏桉感觉自己就是从水里捞起来的,浑身都是水,脖子上的伤口痛的都要麻木了,手腕也是火辣辣的痛,要不是那个女孩时不时端来碗水,他现在就已经晕过去了吧。
微微偏头,朝女孩看去,墨黑的发丝从椅子滑下几缕,倾在一侧,额间全是汗渍带着头发粘在脸上。瞥见那女孩在门边歪歪倒倒的睡得迷糊,小巧的鼻翼边也是溢出了汗,眉头皱着,想来也是这样睡觉很不好受。
夏桉刚把头转回来,那边就“哐!”的一声。
“痛痛痛!!!”徐槿坐在地上抱着头,裙摆到处都沾染了灰尘。夏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看着这个傻姑娘,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笑声不大,却足以让徐槿听见,脸瞬间涨红了,低着头,暗戳戳的拿脚踢门,‘真是讨厌,让公子看了自己的笑话。’
夏桉看徐槿明明是在害羞,也不忘报复门,觉得好笑,又好奇这姑娘单纯的性子是怎么在青楼里还不被人骗去的。
想着自己是个大男人,不应该让女士感到不好意思,特别是这位刚还帮了自己,现在把头都要埋到地下去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
“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姑娘是莺儿还是月儿?”夏桉本来是想好好的打个招呼,问候一声,感谢一下,结果话到嘴边就成了这样,但是自己真的没有要侮辱这个女孩的意思。
徐槿这下直接由害羞变成了羞愤,两三下起身,走到夏桉旁边,插着细腰,圆圆的杏目瞪着他。
“公子,我,徐槿,木槿花的槿,不是什么莺儿月儿。而且,那莺儿月儿姑娘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里是沉音楼,里头的姑娘都是有技艺在身,客人可以和姑娘们聊天解闷,也可以逗逗趣,可以听曲听琴,也可以买曲。但若是做了姑娘不愿意的轻薄之事,就直接赶出去,徐妈妈最厌那种人。”
徐槿气得说了一堆,拍拍胸脯,缓口气接着说。
“公子,我知道你自命不凡,瞧不起我们这种卖笑的人,但是,我们都是靠着自己的手自己挣得饭吃。就算有想飞上枝头的姑娘,那也是她有本事,我没觉得我们有什么轻贱的。”
“人都是一样的,我从不会因富贵选曲,谁先来我就弹给谁听。况且公子现在的处境也不会允许公子接着保持自己的架子。公子是个固执的人,但也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在这样的境况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难道公子就打算剩下一生就这样囫囵过去了吗?徐妈妈她看着凶,实则心肠软,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夏府有偏见,但是她还是救了你。那水,可是她让我送的,我留在这也是为了给你解闷,但没想到成了公子的笑料。今晚有客人要听琴,我还是先走了。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徐槿说完,有些疲倦,坐一下午,腿都是麻的,可她就是不服,转头就走。人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人心。边走边摇头叹气,心里实在是憋火。
“徐姑娘,”夏桉听完她的话,明白徐燕先前为什么生气了,本想起身给徐槿道个歉,无奈手被绑住,不好起身,只得叫住那个憋着火的女孩。
“我没有打算侮辱姑娘,是我不会说话,向姑娘道歉。还有谢谢徐姑娘今天下午的陪伴,姑娘要是方便,可否现在就帮我给你的徐妈妈带个信,让她跟我谈谈,毕竟我现在被绑着,想找她谈也做不到,只能她到这边来,我跟她好生的谈谈。”
说罢,朝着徐槿微微一笑,笑里是几分歉意几分温柔。
即使夏桉现在看起来挺狼狈的,但精致俊美的面容,清澈的眼神,笑的微微眯起的眉眼透着温柔,徐槿转身的时候夏桉差不多说完了,这一笑,把她心里的火气全消了,脸颊微红,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
躲闪着夏桉的视线,应了声好。知道夏桉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自己的口舌没有白费。准备走的时候,又转了回来,把夏桉身上的绳子给解了。看夏桉被勒出血的手腕有些心疼,本来气就消了,现在语气更是放软。
“公子,在这等会儿,歇息下,我去叫妈妈来,顺便给你带药来。你脖子上的伤估计已经感染了手腕也要上药,妈妈这次太狠心了,公子你是真的把她气得不轻。”
夏桉看着她般叮嘱,乖巧地点点头,徐槿红着脸连忙起身走了,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一个个药名。
绑的时间太长,夏桉想动下手腕完全使不上劲,就懒得再去动,躺在椅子上,看着已经只有一半的残阳,这么一下午,很多事情都想通了。
重活过来就重新做人呗,已发生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但是这里未发生的事情确是需要好好应对,这身子,这脸都和自己一样,也算是种缘分。
夏桉收了温和的模样,扯出一丝淡薄的笑,抬眼看着这天,一半在燃烧,一半又平静。余晖印在夏桉身上,将影子拖得长长的,看不真切。
“不好意思,从此,我,就是你了。你好好的去吧。”
小剧场:
我在写喝水的时候,心里想的是......
槿:你喝不喝?(温柔)
桉:不喝。(傲娇扭头)
槿:喝不喝?(空着的那只手攥紧)
桉:不喝。(气势弱下去)
于是槿妹子一把将夏桉的脸捏住,强灌ing~~~
槿:叫你喝你就喝,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老娘很毛躁的好吧!这大太阳的鬼才陪你耗!!!以为谁都是你亲妈吗!!!!
亲妈(?)没错就是我,淡淡的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