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考试定在周六。
上午数学物理,下午化学生物,一天时间就考完了所有竞赛科目。
于初夏考完数学之后百无聊赖,自己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本来是不打算继续走竞赛的。连着几周的训练让于初夏认识到自己不是走这条道的料,周围一圈的同学也已经开始准备提交退出申请。只有温言还在坚持。
于初夏看得出来,为了这次竞赛,温言付出了很多精力,无时无刻不在刷题和纠错,已经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有时看着温言只能利用课间十分钟抓紧补觉的疲惫的样子,她总会感到既心疼又感动。
能为一事所坚持,这是她从来不曾拥有的。
于是在提交竞赛报名申请时,她在温言名字下写下自己的名字说,我陪你一起考。
天已经开始转凉,风逐渐变得锐利,像刀子割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北方的冬天就要到了。
在他们这个四线小城市里,冬天实则算不上稀奇,空气寒冷干燥,没有蚊虫,很少下雪。但是相较于夏天,于初夏还是情愿喜欢冬季。夏天燥热的温度热不透湿漉漉的心,冰火两重天的滋味还不如内里如一的寒冷好受。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本身便生于夏天,对这个季节更是难有好感。
冷风把她额前的碎发吹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于初夏烦躁地摆弄着自己的刘海,一转头看见了身后陈列着满满当当的冬衣的橱窗。
心突然有点儿痒。
看着橱窗里琳琅满目的羽绒大衣围巾手套靴子,于初夏神使鬼差地推开商店的玻璃门,门前挂着的风铃发出“叮铃铃”的响声。本来站在售货台前发着呆的有些上了年纪的销售员见到于初夏立刻摆出了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殷勤地问她是否要买什么东西。
于初夏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就先看看,有需要的话等会儿再说。
好不容易摆脱了热情过头的服务员,于初夏这才小心翼翼地去端详陈列出的衣物。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心底冒出一把火,然而看到标价后却被浇了个透心凉。
其实她是想给温言买点什么的。冬天天冷,她希望自己可以为温言留得住一份暖。
可是嗷嗷待哺的钱包好像不允许。
犹犹豫豫了半天,售货员也终于对她放弃了希望,不再时不时地歪头看向这边了,恢复了一开始的停机状态。
于初夏把一副针织手套放到柜台上:“付款吧。”
一副手套的价钱她还是出的起的,只是这个月得省着点儿花销了。
主要是想起温言每天都是骑电车上下学,冬天天寒,握车把的手更需要保暖。
于初夏把手套小心翼翼地包好塞到书包里,好像这个冬天也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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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成绩出得很快,第二周周五就出榜了。
于初夏不出所料地连个入围奖也没拿。温言是三等奖。
三等奖啊!
于初夏真诚地说“恭喜”。
三等奖就意味着已经有了被保送的资格,虽然不是多高档的大学,但距离高三还有很久的准备时间,这样拿个国一的可能就很大了。
温言被吹捧的不好意思,却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开心。
“别憋着了,想笑就笑出来吧,你这样显得……非常得瑟。”
温言彻底破功,说:“真不容易啊,我都没想到还能拿个三等奖,本来以为电学和力学那里会垮的。”
“要不我们放了学去庆祝一下吧!庆祝温言同学离飞黄腾达又进一步。”于初夏笑着说。
“去哪儿?”
“麻辣烫啊!”于初夏想都没想。
温言一脸鬼祟,低下头不知道在书包里摸索什么:“欸,要不要换种庆祝方式?”
于初夏低头去看,吃了一惊:“你这是……你怎么连酒都捎来了?”
“嘘嘘嘘,小点声!”温言一脸紧张,“我昨天就知道成绩了,昨晚从我爸那里顺了两瓶,本来就打算放了学找上洛君知去喝两口的,结果今早那家伙跟我说要去给他老姑妈过生日放我鸽子,但这两瓶子放包里不喝早晚被抓,扔了又怪可惜的……”
“行行行,”于初夏了然,声音也放低了不少,“放学后我和你喝。”
说完发现不对却改不了口了,急得差点要扇自己一巴掌,明明从来没喝过酒这时候装什么老好人?于初夏懊恼地看着温言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绽开,气得想跳楼。
算了算了,就陪他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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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不住肚子的饥饿,他们最后决定还是先去吃了顿麻辣烫,驱走寒意,而后温言骑车带着于初夏到临近的湖边,扬言不醉不休。
说是湖,其实不过就是个人造湖,两个装模作样的穷酸高中生,坐在岸边的零散的石头上,费劲巴力打开啤酒盖,干杯的样子都透着傻气。
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坐着,听着风声划过水面、穿过树丛,应声而起的水声树声窸窸窣窣,然后看着眼前树梢上挂着的的月亮弯弯,周围弥盖了一层淡淡的雾,透着的水润像是一股脑浸到了于初夏的心底,心也湿漉漉的。
夜晚有点凉,温言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一圈一圈给初夏缠好。于初夏脸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几口酒的缘故,她也装模作样地从书包里拿出手套,拽着温言的手给他套上,两只冻得发红的手碰在一起,竟觉得发烫。
“送你的。”
温言把两只手举到眼前,瞅了又瞅:“送我的?”
于初夏打了个酒嗝:“嗯。”
温言不说话,把自己的左手手套摘下来,又把于初夏的右手拽过去,把两只手套在一起。
“看见了吗?这才是手套的正确使用方法。”
右手一点一点被捂暖,连带着心脏的位置也开始变得暖和。事后想起,于初夏总是惊异自己当时竟然没感到不好意思——也许是真的喝醉了吧——她甚至还扑过去用自己空出来的左手去打温言的脑袋,温言一躲,于初夏便顺势一倒,结结实实地撞进了温言的怀里。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其实刚刚于初夏是有点故意的,她明明可以选择跌倒在温言的一边。可是氛围太过于恰到好处,风声树声水声还有头上的月亮无一不在怂恿着她。
你看,当你喜欢一个人时,心机总是这样无师自通。
于初夏趴在温言的怀里晕晕乎乎的,借着酒精的作用,她甚至还在温言的大衣上拱了一拱,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赖着怀里的温度不起。
温言也格外的耐心,左手始终握着于初夏的右手,同样带了手套的右手轻轻地给初夏顺头发,尽管喝了大半瓶的啤酒,他身上却没有酒味,薄荷香萦绕在初夏的鼻尖。
也许他们都醉了。
“你之前为什么说你这次比赛不能输啊?”这次没有了顾忌,于初夏问。
“可能是因为我不想给自己留退路吧。”于初夏听见温言轻轻的笑声,“我家挺有钱的,我爸开了一家公司,利润挺高,他在我还没出生就给我规划完了这一辈子,想让我子承父业,可是再怎么完美的规划总觉得不是自己的。”
于初夏用左手环住温言的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温言真正做到了互诉衷肠,她从倾诉者成为倾听者,在为温言感到酸涩的同时也开心他终于肯对自己敞开心扉。
终于。
月亮落在湖水里,听不见一点声音。
想起自己喝了进一瓶的啤酒,直接回家怕不会被张艳打个半死,于初夏不免后怕。酒后壮人胆,她接着酒精的余温,抱着温言的力度又加了一分:
“我不想回家睡了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