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事难料,你可愿成为我余生的打算。
“易执山?”
寻安皱皱眉,露出些许不满。
“嗯?”
“你说,我该如何唤你?”
唤全名,显得生疏;唤名的话,寻安又不太满意;若是,唤作夫君,怕让他惶恐,又显得张扬。
“我想你唤我锦书。”
寻安,姓沈,字锦书。
寻安的父亲沈衡书出生书香世家,几代人为帝师,到沈衡书虽文采不输前人,却只对冰河铁马情有独钟。寻安十二岁时沈衡书战死沙场,三年后沈戚氏病逝。
沈戚氏十六岁出阁,未婚嫁时原名戚姒锦,取繁花似锦之意。
寻安的字取的父母亲名末字,是寻安垂髫幼龄时其父亲起的。
擎柏规言,豆蔻年下的女子之字应由师父来取,可擎柏国中无人学问能有沈衡书高,寻安自小聪慧,也只愿同父亲学习。
“我的字,唤这显得亲切。”
执山忽觉嗓子干哑,瞥着寻安发间的白露簪迟疑地开口。
“锦……我这样说,被人听了去多不好。”
“除了渺安和我,你是唯一知道锦书一字的人。”
“锦书——”
“学着我唤。”
寻安诱导着执山的声音,慢慢地扯出那两字。
“锦——书——”
寻安一笑,也引得执山眉目微弯。
“瞧你笑得多好看,平日里你我相伴时,多笑笑,我爱看。”
寻安白日里处理政务,偶尔忙至西方夕阳仍在时便会执一支画笔,铺半卷生纸,研几方彩墨立在水槛栖空处,描摹一处幽静。
彩绘落下,目之所及,皆浸入生纸。
墨染光阴,不过如此。
“好。”
你若喜欢,我依你。
执山绵延细软的声音荡在寻安耳畔,软了她一深邃眼秋水。
“起身了,天色不早。”
昨夜两人睡得晚,一上榻寻安便困意蒙蒙,只记得自己拉住了执山的衣裳。
“主,国君有事请您至主宫。”
“安顿好他。”
“是。”
擎柏王军回朝不过几日,安福清阁事务自然是所有侧阁中最为忙碌的。
不仅承担了所有军营事务的下配,也同时需照应收容异国百姓的琐事。
近国邻里交流,由寻安带着数十名纵横者处理。
未来半月,寻安白日里不曾出现。
到了夜时执山入榻准备歇息时,寻安总很准时。
寻安倒不觉两人同榻而眠有何不妥,就寻安看来,他们迟早会鹣鲽情深,既然如此,扭扭捏捏倒让寻安觉得不舒坦。
执山不同于她,她来时,他心内欢喜,却不外露,他不敢求她时刻记得自己,更不能要求她做什么。
她没有空缺一日能与他独处的机会,日里她忙碌时,他也在帮着渺安,一点点学着如何为政。
半月下来,成效可见一斑。
他一点点成长,追着她,殊不知她就在原地等着他。
他跑的越快,就离她越远。
多年后执山不同如今,他们更不似当下。
人们渐行渐远,就真的越来越远了,满是遗憾的人生会到尽头,他们的故事,终有结局。
元毅三年,擎柏臣求君改元毅国号,无因否之。
元毅四年,安福清主携三百士阶入元毅整改,计九月举国迁都至北迂。
“再归此处,可有感想?”
这是执山从前在皇羽国未破时住的宅院,此时草木繁茂,虫鸣鼠游。
“不记得了,原本就不曾在意过。”
是了,国破时他的反应,她早已知晓。
他不绝情,只是不滥情。
“咱们收拾收拾,今夜先住营帐如何?”执山轻笑问道。
“好。”
寻安语气平淡,近日她情绪并不好,原因却颇为好笑。
执山不曾觉察,他知寻安一向如此,他自以为了解,其实却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事。
他忘了寻安跟他说话时,总是语气柔和,从不冷脸相对。
他心悦她,从前同她闲谈时总忍不住紧张,如今有的只是满心欢喜。执山怕自己没法同她相配,他始终忘不了却无力改变自己仍旧为奴的事实,到现在,他都怀疑寻安是否真的会对一个身份低微的士奴动心,可平日的悸动交往,令他魂牵梦萦,不知满足。
他舍不下她,执山不能忘记那日寻安笑着唤他怀安的模样,她告诉他这是她为他取的字,她今后便会这样唤他,长长久久地这样唤,可他却忍不住想那些令他苦恼憋闷的事。
他梦想未来,又仿佛沉溺在某种绝处。
寻安稳步走着,这么些年,她的行步习惯从不改变。
依旧平稳的要不出一丝破绽。
你是否相信过我的真心,你若不信,我又当如何?
寻安想不出办法,她到底该如何做?
她怎会不知怀安的心思,可她不管做什么,他好像,都依旧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