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休看着她眼底的信任,轻轻点头,心里却清楚——旨意越是隆重,关注越是集中,暗处的算计便会越隐蔽。那些美人不会轻易放弃,宗室也不会善罢甘休,这场围绕着孩子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而昭明殿里,润玉终于在奏折上落下朱批。笔尖停顿的瞬间,他想起芸娘腹中的孩子,想起帝休的隐忍,想起前朝的压力,眼神愈发坚定。他拿起一枚玉印,在旨意的落款处重重盖下——这孩子,不仅是他的骨肉,是帝休与大夏的体面,更是他稳固皇位的基石。无论前朝后宫有多少风浪,他都要护住这一胎,护住这来之不易的“国本”。
未央宫以中轴线为界,南为昭明殿,帝王润玉居于此,阶前鎏金铜鹤映着晨光,殿宇恢弘间满是皇权威严;北为长乐殿,归皇后帝休所有,雕梁上缠枝莲纹透着温润,与昭明殿的肃穆形成巧妙制衡。芸娘四月诊出有孕当日,便按帝休安排,搬入了长乐殿东侧的偏殿——这里虽不及主殿开阔,却胜在静谧,帝休特意让人将地龙昼夜烧着,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安神香,三层细绢糊住的窗棂,连寒冬的雪粒都只能在窗外映出朦胧白影,将所有纷扰隔绝在外。
芸娘性子单纯,宫婢端来的安胎汤药烫了指尖,只会红着眼眶摆手说“不碍事,凉一凉就好”,可每当夜里听到昭明殿方向传来的报时钟声,或是察觉长乐殿外宫人脚步声突然变密,她攥着帝休给的平安符的手,总会下意识收紧。有次御膳房送来新制的安胎糕,糕点上雕着精致的凤凰纹,芸娘望着那张扬的纹样,小声对前来陪她说话的帝休道:“殿下,这会不会太惹眼了?”
在芸娘的心里,不管夺去了多少年,帝休始终是当初那个生而吉兆的大夏公主,是她的族妹,也是她的主子,其他任何人都不能与之相较。
帝休坐在软榻边,掰了块糕点递到她嘴边,笑着安抚:“你怀着龙胎,本就该受这份尊荣,怕什么?有我这长乐殿护着,旁人还敢来造次不成?”芸娘却轻轻推开,指尖蹭过糕点边缘的花纹,声音轻却透着认真:“我不是怕自己受委屈,是怕这风头太盛,连累你在宗室面前难做人。”
这话让帝休愣了愣——她总想着以皇后身份护着芸娘和孩子,护着自己以后的利益,却忘了芸娘的本心,不知未来,但此时此刻这份情义是真切的。
芸娘在魏国无半分根基,若不是沾了帝休的光,就算是有孕也不会受到这般重视。如今太医院每日专人来偏殿问诊,润玉也常从昭明殿过来探望,这份“重视”全因腹中胎儿而起,于她却像裹着蜜糖的荆棘——她不懂如何利用恩宠谋利,却清楚知道,宗室的眼线、后宫的嫉妒,正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悄向这偏殿收紧。
芸娘有孕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魏国后宫与前朝的千层浪。后宫里,往日里看似和睦的妃嫔们再也藏不住眼底的嫉妒与算计——先是负责洒扫长乐殿外围的宫婢“不慎”将冷水泼到偏殿门口,险些溅湿前来送安胎药的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