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脚步在离城门十步处骤然顿住。
雪狐最先感知到异常——它本伏在林昭脚边，毛绒尾巴随着人群欢呼轻轻摇晃，此刻却突然炸成毛球，前爪死死抠进青石板，喉咙里滚出破风箱似的低吼。
林昭的后颈泛起凉意，那是与灵兽共享感知时特有的刺痛，像有人正用刀尖刮过他的神经。
"城墙上。"苏砚的声音比往常低了三个调，指尖已经按上腰间艾草袋的绳结。
她的龟甲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纹路里渗出幽蓝微光，像被雨水泡开的墨。
林昭抬头。
夕阳正坠在汴梁城楼的飞檐上，将那道黑袍身影镀成金红。
他认得那把匕首——三个月前白烬消失那晚，酒坛滚落在地，琥珀色酒液漫过半本《御兽秘典》，刀刃上的赤光就是这样冷，这样暗，像淬了霜的炭火。
"林昭。"风卷着声音劈头盖脸砸下来，白烬的嘴角在阴影里勾出一道线，"你终于完成了七道封印。"
喉间的腥甜突然翻涌。
林昭想起三天前在大相国寺的地道里，他替被伏击的书商挡下的那柄淬毒短刃。
当时白烬的影子还混在余烬组织的暗桩里，递给他金疮药时说"这毒见血封喉，你命硬"，现在想来，那药里的艾草味竟和苏砚腰间的一模一样。
"你的任务是什么？"林昭开口时，掌心的命文之火自动窜起三寸。
这是系统触发的应激反应——自与雪狐缔结本命契后，他的情绪波动会直接点燃文道火种。
白烬没有回答。
他的指尖划过匕首刃身，赤光骤然暴涨，像一条活过来的毒蛇。
林昭看见那光里浮着细碎金斑，和赵桓每次用未来视时，龙袍上绣的"天命纹"如出一辙。
"小心！"苏砚的龟甲"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白烬动了。
他的身影比林昭记忆中更轻，像一片被风卷起的枯叶，却在落地瞬间爆发出猛虎般的力道。
匕首刺向林昭心口的角度精准得可怕，林昭甚至能看清刃尖上凝结的命火——那不是单纯的火焰，更像某种活物，正顺着空气渗出黑色触须，往他的意识里钻。
"文火共鸣！"林昭咬着牙低喝。
这是他三天前刚领悟的新能力：将文道修士凝聚的"苍生念力"注入御兽之火。
雪狐的焚世之火立刻从脚边腾起，金红火焰里浮起密密麻麻的小字，是《文道新章》里那些被百姓念过千遍的句子——"民为邦本""法者天下之程式"。
火焰形成的屏障撞上白烬的命火时，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两种力量在半空纠缠，他能清晰感知到雪狐的愤怒——那是灵兽通过共生契约传递的情绪。
白烬的命火像块腐肉，正不断吞噬着他们的火焰，连带着林昭的意识都开始发沉，仿佛有人往他脑子里灌铅。
"他的命律......和赵桓有残留联系！"苏砚的声音突然穿透混沌。
林昭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绕到了侧方，龟甲悬浮在两人之间，纹路里流转的蓝光正缠着白烬的命火。"不是赐予，是植入！"她指尖掐住龟甲边缘，指节泛白，"赵桓用未来视篡改了他的命数！"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个月前白烬消失时，余烬组织查到他曾深夜出入皇宫角门，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投了赵桓，却没人想过......或许是赵桓投了他？
"雪狐，回溯！"林昭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间冲散了意识里的沉钝。
通过共生回溯，他在脑海里复现了白烬前三次出刀的轨迹——刀尖微颤的频率，手腕转动的弧度，甚至能看清他袖中藏着的第二柄短刃。
"原来你真正的目标是......"林昭突然侧身，原本刺向心口的匕首擦着他左肩划过，在青衫上割出一道血口。
他反手抓住白烬的手腕，掌心的命文之火猛地一变——不再是防御的屏障，而是凝成细针状，精准刺向白烬手腕上的命律节点。
那是御兽宗秘传的"逆火术"，专破外来植入的命火。
白烬的身体瞬间僵直，匕首当啷落地。
林昭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震惊，还有......解脱？
"你......竟然掌握了'文火'。"白烬的声音发颤，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他突然发力挣开林昭的手，弯腰捡起匕首，却没有继续攻击，反而倒退两步，融入逐渐浓重的暮色里。
"我不是来杀你的。"他的身影在影火中开始虚化，最后一句话混着风声撞进林昭耳中，"我是来唤醒你的。"
雪狐追出去两步，被林昭唤了回来。
苏砚的龟甲"啪"地落在地上，裂纹从中心蔓延到边缘，像朵破碎的蓝花。
人群的欢呼不知何时停了，只余汴梁城的风卷着落叶，掠过染血的青衫。
林昭低头看向掌心。
"赤火盟约"的纹路正在震动，原本暗红的印记里渗出金芒，缓缓浮现出新的字迹："文火已启，影火再燃，真正的敌人，在命运之外。"
他伸手去摸，指腹刚碰到那些字，便传来灼烧般的痛。
雪狐凑过来用脑袋蹭他的手背，体温透过共生契约传来，让他想起在破庙初遇时，这只小狐狸也是这样，用温热的毛给他捂冷了的手。
"该回余烬楼了。"苏砚弯腰捡起龟甲，碎片在她掌心发出细碎的轻响，"白烬留下的命火痕迹......得好好研究。"
林昭望着城门上残留的影火微光，突然想起老教授说过的另一句话："最黑的夜，往往藏着最亮的星。"他扯下衣襟缠住左肩的伤口，血珠渗出来，在"赤火盟约"旁晕开一朵小红花。
雪狐又低吼了一声，这次声音里没有警惕，倒像在催促。
林昭笑了笑，弯腰抱起它，转身时瞥见城墙上的夕阳彻底沉了下去。
但他知道，有些火，才刚刚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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