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靴底碾过一片碎瓦,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侧头看向身侧的苏砚,后者的银簪在夜风中轻颤,龟甲碎片用红绳系在腕间,幽蓝的光随着她的步伐明灭。
雪狐伏在他肩头,鼻尖几乎要蹭到他耳垂,温热的呼吸里带着焦躁:"前面的土腥味不对,像是被阵法覆盖过的旧土。"
"守夜殿遗址。"林昭压低声音,指节擦过断墙上的刻痕——那是御兽宗特有的灵兽契约纹,蜿蜒如活物般爬满残垣。
他记得分舵密室里那幅残缺地图,边缘的云纹与这断墙上的一模一样。"百年前御兽宗遭天罚覆灭,守夜殿作为分支按理说该随主宗迁徙......"他指尖顿在一道焦黑的痕迹上,"但这里的火烧痕迹是从内部往外翻的,像是自己人毁了典籍。"
苏砚突然抬手按住他胳膊。
她的手指冷得惊人,目光扫过左侧三株歪脖子老槐:"卦象在抖。"她说着解下腰间的龟甲囊,却见那枚裂成蛛网的龟甲突然震鸣,裂痕里渗出细若游丝的蓝光,直往老槐方向钻去。
雪狐的尾巴刷地绷直,从林昭肩头窜下,前爪扒开老槐根部的青苔。
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青铜兽首露出来——是御兽宗的镇阵兽,九耳獬豸,每只耳朵代表一道命律锁。"别碰——"林昭话音未落,雪狐的爪子已经按在獬豸眉心的凹陷处。
地动。
碎石从断壁簌簌坠落,林昭本能地拽住苏砚往旁闪,却见雪狐脚下的地面裂开蛛网纹,青灰色的雾气像活物般涌出来。
雾气中浮起无数光影:玄色道袍的修士御着玄鸟掠过山巅,银发少女将血滴进青铜鼎与白蛇共生,最中央的高台上,七位老者将各自的灵兽命牌投入熔炉,熔炉里腾起的火焰中映出一行金漆大字:"御兽守夜,不预天命;以火护种,以待新光。"
"这是......守夜殿的立派誓言。"苏砚的声音发颤,她举起龟甲,裂痕里的蓝光与影像中的金火共鸣,"我师父说过,祖训里有'三不',第一就是不干预天命运行......"
"但分裂派在干的事,正好是'干预'。"林昭盯着影像中被投入熔炉的命牌——每块命牌上都刻着"守夜"二字,"他们想重塑天命命盘,所以要先毁掉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地底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林昭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是雪狐通过共生契约传来的危险预警。
他迅速将苏砚护在身后,余光瞥见雾气中浮出二十余道黑影,为首者穿月白纹银袍,左脸覆着半块青金石面具,右手握着条流转着命律光纹的锁链。
"余烬的小老鼠,倒是比预想中机灵。"面具下的声音像刮过瓷片,锁链轻颤,"交出御兽共生的命火,或许能留你们全尸。"
"白烬影使。"苏砚咬着牙吐出这四个字,她腕间的龟甲突然迸裂,碎成七片,"分舵暗桩遇袭那晚,我在凶手刀上闻到过青金石的味道。"
林昭的金瞳泛起微光——雪狐的感知如潮水涌来:影使锁链的摆动频率、脚下青砖的受力点、甚至他面具后睫毛的颤动。
他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刃——那是用雪狐脱落的尾刺淬练的,"文火共鸣"的热意从掌心窜起。
"雪狐,锁他的命门。"他低喝。
雪狐的身影化为金芒窜出,精准咬住影使持锁链的手腕。
影使吃痛后退半步,锁链却趁机缠上林昭的脚踝。
林昭不躲反进,短刃直刺对方咽喉,同时调动文道之力——这是他在书院与学子论策时凝聚的"苍生气意",此刻如实质般裹住短刃,在月光下泛起暖金色的光。
"叮——"
短刃与锁链相撞,溅起的火星中,影使的面具裂开道缝。
林昭趁机踢中对方膝弯,影使踉跄着撞碎身后的断碑。"撤!"他听见影使咬牙喊了一声,二十余道黑影瞬间隐入雾气。
苏砚蹲下身,从碎碑下捡起半块玉牌。
玉牌上的铭文还带着余温:"天枢台,三日后,子时,命盘重铸。"她抬头时,月光正落在她染血的额角,"他们要彻底抹除'赤'的影响......包括你带来的革新火种。"
林昭攥紧短刃,指节发白。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三日后,天枢台,这是他穿越以来最紧迫的期限。
雪狐不知何时跳回他肩头,正用湿润的鼻尖蹭他耳垂,突然浑身一震。
"怎么了?"林昭摸向雪狐后颈的逆鳞。
雪狐的金瞳骤然收缩,尾巴尖指向雾气未散的方向:"有命火的味道......和你很像,但更冷,像被冻过千年的余烬。"
林昭顺着它指的方向望去,雾气中仿佛有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逝,与他身形轮廓重合的刹那,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走。"苏砚扯了扯他衣袖,"得赶在天亮前回分舵,把消息传出去。"
林昭最后看了眼那片雾气,将雪狐拢进怀里。
归墟钟的余音还在地底震荡,他能感觉到雪狐的心跳与自己同步——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命火味道,像根细针扎在他意识里。
"不管那是谁。"他低声说,"三日后的天枢台,我会让所有想抹除火种的人,见识真正的'赤'。"
雪狐的尾巴轻轻缠上他手腕,算是回应。
三人穿过断墙时,林昭听见背后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踩着碎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