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像是有根烧红的银针在往颅腔里钻。
他扶着断墙的手沁出冷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不是普通的头痛,更像是某种力量在强行撕裂他的识海,将记忆与现实揉成一团乱麻。
"昭哥!"苏砚的声音带着破音,他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半跪在地上,雪狐缩在他臂弯里,金瞳原本清亮的光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涣散。
小兽的皮毛焦黑处渗出淡金色血珠,每根绒毛都在细微颤抖,却仍固执地用尾巴圈住他手腕,试图将那点清凉渡进他血脉。
"你的命火......"苏砚踉跄着蹲到他身侧,龟甲串在她指间叮当作响。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背,"有两股波动在交缠!
一股是你与雪狐共生的命火,另一股......像是被复制的残影!"
林昭猛地抬头。
汴梁的天空红得刺眼,云絮被扯成细长的丝缕,真如无数赤蛇在游窜。
他突然想起伪昭咽气前的话——"天命命盘一旦启动,所有变数都将被清洗",此刻终于明白"清洗"的含义:他们的时间线正在被篡改,连命火都成了被揉皱的绢帛,每道纹路都在扭曲变形。
"狐儿。"他低头轻唤,雪狐的鼻尖蹭了蹭他下巴,发出细弱的呜咽。
小兽试着凝聚焚世之火镇压紊乱,可当那团赤焰刚从爪心腾起,却像撞在无形的屏障上,"轰"地炸开,在她前爪灼出个焦黑的圆斑。
"别硬撑!"林昭喉头发紧,左手按上雪狐后颈的命契印记。
文道修士的"文火共鸣"在掌心亮起暖黄光晕,那是他用"济世心"境界凝聚的苍生念力,此刻正顺着命契纹路渗入雪狐体内。
他能清晰感知到小兽经脉里翻涌的乱流——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灵气暴动,更像是某种来自命盘的"清洗之力",正试图抹除他们存在的痕迹。
"稳住。"他闭起眼,将自己的文道修为像丝线般抽离,小心翼翼缠绕住雪狐紊乱的命火。
汗珠顺着鬓角砸在青砖上,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我在,我们的命火是共生的,要乱就一起乱......但想抹干净?
没那么容易。"
雪狐的尾巴突然绷直。
林昭睁开眼,正撞进她重新凝聚的金瞳——那里面跳动着两簇火焰,一簇是熟悉的焚世赤金,另一簇竟泛着与伪昭相似的幽蓝。
"是复制。"苏砚的声音冷得像浸了冰,她不知何时咬破指尖,在地面画出个歪歪扭扭的卦阵,碎龟甲在阵心发出刺耳鸣响,"伪昭不是替身,是用你的命火残片捏出来的'钥匙胚'。
他们需要真正的命火波动作为引子,才能启动命盘的重塑仪式。"
林昭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想起伪昭临死前那丝困惑的神情——或许连那具躯壳都不明白,为何复制的命火会在最后一刻失效。
答案此刻在识海里炸开:"因为真正的命火有变数,有......"他低头看向雪狐爪心那点焦痕,"有不肯被清洗的温度。"
"共生回溯!"他突然抓住雪狐的前爪,将自己的意识顺着命契送进小兽的记忆海。
黑暗的识海里闪过碎片:伪昭挥剑时袖口翻起的暗纹,他运功时命火在皮肤下流动的轨迹,还有密室坍塌前他眼底那丝慌乱——不,不是慌乱,是惊恐,是发现复制的命火与原身出现偏差时的惊恐。
"轨迹吻合!"林昭猛地睁眼,额角的汗滴砸在雪狐耳尖,"伪昭的命火波动,和现在天空的星轨扭曲频率完全一致!
他们用我的命火当钥匙,却没想到真正的钥匙......"他摸向心口,那里有团温热的火在跳动,"是会自己生长的。"
苏砚突然扯断卦囊上的红绳。
碎龟甲在她掌心重新排列成奇怪的图案,其中一枚刻着"天枢"的龟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命律波动最剧烈的位置......"她抬头看向城南方向,那里的红光比别处更浓,"是废弃的太史监。
赵桓刚登基时,曾在那里观测了三个月天命星图,地脉里埋着他的'天命印'。"
林昭站起身,雪狐自动攀住他肩头,焦黑的尾巴扫过他耳垂:"去太史监。"他扯下衣襟裹住左肩的伤口,血立刻渗了出来,却反而让他的眼神更亮,"他们要钥匙,我们就去把锁砸了。"
话音未落,屋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雪狐的毛瞬间炸起,喉间滚出低哑的威胁声。
林昭抬头,正看见三道黑影如夜枭般掠过天际,其中一道在他们头顶稍作停留,一缕幽蓝命火飘然而落,正落在那滩未干的血渍上——与伪昭的命火同色。
"不止一个。"雪狐的声音在他识海里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是影卫,专门猎杀变数的影卫。"
苏砚突然攥紧他手腕。
她的指尖凉得惊人,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腰间的青铜罗盘,"钟......"她抬头望向红光笼罩的天空,"听见了吗?"
林昭屏息。
远处传来钟声,不像之前归墟钟的清越,倒像是用钝器撞击生了锈的铜鼎,每一声都震得人胸腔发闷。
那声音里裹着某种粘稠的力量,所过之处,原本扭曲的赤蛇星轨竟开始有序排列,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重新编织天命。
"逆命钟。"苏砚的牙齿几乎咬碎,"赵桓用三千死囚的命祭了这口钟,每敲一声,就能掌控一分命律核心......"她猛地拽着林昭往巷口跑,"再晚就来不及了!
太史监的地脉封印撑不了多久,他们要在那里完成最后的......"
"我知道。"林昭打断她。
他能感觉到雪狐的爪子正扣进他后颈——那是小兽在传递力量。
远处的钟声越来越近,红光里似乎有黑影在凝聚,但他的脚步却越来越稳。
文道之火在他掌心跃动,与雪狐的命火交织成更亮的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青石板上,像三把未出鞘的剑。
"走。"他说,声音里有火在烧,"去太史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