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鞋底碾过太史监残垣的碎瓦时，耳中逆命钟的闷响突然拔高了一个调子。
他喉间泛起腥甜，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咬破了舌尖——血腥味混着夜风里的锈气，像根细针扎进鼻腔。
"停。"苏砚突然拽住他胳膊。
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皮肉里，另一只手的青铜罗盘正疯狂震颤，"地脉被改得乱七八糟。"借着雪狐尾尖跃动的幽蓝火焰，林昭看见残垣上的青铜兽首缺了半只角，碎瓦间还嵌着未完全风化的星图刻痕，"这里原本是观测天命的祭坛，现在......"
"现在是命律熔炉。"林昭蹲下身，指尖拂过深褐色石纹。
锈迹下的蝌蚪文突然泛起微光——是御兽宗特有的命火刻符，"赵桓用这里养他的未来视，分裂派却把它改成了重塑命盘的起点。"他抬头时，雪狐的尾巴正扫过他眉骨，小兽的体温透过皮毛传来，"你闻见了吗？"
雪狐的鼻尖在他颈侧轻蹭。
林昭瞬间绷紧脊背——那不是普通的铁锈味，是命火灼烧魂魄的焦苦。
"进去。"苏砚的声音像淬了冰，她解下腰间卦囊，碎龟甲在掌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幻象要来了。"
话音未落，林昭眼前的空气突然扭曲。
首先出现的是他在汴梁城巷战的画面：自己举着断剑，雪狐咬着影卫的手腕，苏砚的罗盘裂开蛛网状细纹。
下一个虚影是更早些时候，他在破庙用文道火烤红薯，雪狐蜷在他膝头打盹——连红薯皮裂开的纹路都和记忆分毫不差。
"这不是幻术。"雪狐的声音在识海炸响，小兽的毛全炸成了绒球，"是命律投影！
他们在复制我们的过去，用来困住现在！"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见三个自己同时举步，三个雪狐同时甩尾，连苏砚指尖卦甲的排列都和虚影里的分毫不差。
逆命钟的闷响裹着这些虚影，像张无形的网正往他们身上缠。
"必须同步行动。"他突然抓住苏砚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雪狐后颈，"现实动作要比虚影快半拍！"话刚出口，他就看见虚影里的自己也在开口——唇形完全重合。
苏砚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盯着罗盘上晃动的指针，突然拽着两人往左侧残柱扑去。
林昭的鞋跟刚磕上青石板，虚影里的"他"才刚抬起脚。
"对了！"雪狐的尾巴突然烧起淡金色火焰，焚世血脉觉醒时的热浪裹着林昭后颈，"现在动！"
三人同时矮身。
虚影里的"他们"慢了半息才做出同样动作。
林昭看见头顶掠过一道黑影——是影卫的命火鞭，正抽在虚影的"自己"胸口，炸出一片血花。
"走！"苏砚的卦甲突然崩裂一枚，她拽着林昭往祭坛中心跑，"命律稳定的路径在东南角！"
雪狐的爪子深深扣进林昭肩头。
林昭能感觉到小兽的心跳透过共生契约传来，快得像擂鼓。
他咬破舌尖，用血腥味强撑着清醒，文道火在掌心凝成细小的光团——那是他用"苍生念力"凝聚的文火，此刻正和雪狐的命火纠缠着，在前方命律节点上烧出一个个小孔。
"左！"雪狐突然咬住他耳垂。
剧痛让林昭瞳孔骤缩，眼前的虚影瞬间破碎，露出前方被命律扭曲的青石板。
他猛地拽住苏砚往旁边扑，三人滚进半人高的荒草里时，身后传来石块崩裂的轰鸣——刚才站的位置，一根刻满星图的石柱正缓缓倒下。
"快到了。"苏砚的罗盘终于不再震颤，她抹了把嘴角的血，"阵图就在前面。"
林昭扶着断墙站起时，呼吸突然一滞。
半空中悬浮着一座足有十丈高的命律阵图。
赤、蓝、金三色光流交织成星轨，正疯狂吸收着天际的星辰之力。
最中央的位置，一颗幽蓝命火正明灭不定——那是林昭自己的命火，他能清晰感觉到心脏的跳动正和那光团同步。
"这根本不是修复历史......"他的声音发颤，文道火在掌心明灭不定，"他们在重写命运！"
"而且是以你为媒介。"苏砚的手指死死攥住卦囊，"分裂派需要一个能同时连接古今命律的媒介......而你，是穿越时空的变数。"
暗巷里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林昭抬头，看见七道黑影从残垣后走出。
为首者穿玄色绣金官服，腰间悬着命律锁链——链身流转的幽蓝光芒，和之前追杀他们的影卫命火一模一样。
"你们来得太早了。"为首者的声音像刮过砂纸，他指尖弹动锁链，链头瞬间缠上林昭脚踝，"赵桓的逆命钟还没敲完第七响，等他彻底掌控命律核心......"
"等不到了。"林昭咬碎后槽牙。
他能感觉到雪狐的命火正顺着共生契约疯狂涌来，焚世之力在血管里灼烧，"雪狐！"
小兽仰天长啸。
淡金色火焰从她瞳孔迸发，瞬间点燃林昭掌心的文道火。
两种力量纠缠着冲向命律锁链，链身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竟被烧出个拳头大的窟窿。
"没用的。"为首者突然笑了，"你以为这阵图只是装饰？"
话音未落，半空中的命律阵图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林昭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看见无数条光链正从阵图垂下，其中一条正穿透他胸口——那光链的另一端，竟连接着他识海里的御兽系统界面。
剧痛让他踉跄后退。
雪狐立刻扑上来咬住他手腕，试图用兽魂之力压制疼痛，可那光链却越缠越紧，连小兽的命火都被吸走了几分。
"如果我被抹除......"林昭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右手，突然想起"赤"组织的老书记临终前说的话，"那些红色遗址，那些被保护的历史......还会存在吗？"
逆命钟的第七响在此时炸响。
林昭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阵图的光链突然收紧，他听见雪狐的尖叫，苏砚的惊呼，还有自己心脏裂开的声音。
恍惚间，他想起御兽系统里"共生回溯"的说明——那是用灵兽记忆复现三日内场景的能力，可此刻......
胸口的剧痛突然达到顶点。
林昭眼前一黑，意识即将溃散的最后一刻，他听见雪狐在识海里嘶吼："抓住我的尾巴！
我带你回溯！"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