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边包扎一下,然后一副止血汤药。”
宋凡进城的当天晚上就忙碌了起来。围着周边的伤兵来回转,她被城中的上下一心,与城共存亡的氛围震撼到了。
偏门世族守卫军伤亡很大。很多世族文士都是没经历过这样残酷你死我活的战争。不要说他们,就是寻常百姓或者官员也甚少经历这样残酷的战争,但他们受周边百姓向往与崇拜,所有寒门学子也寻着他们的名声慕名而来求学。他们现在必须要站在百姓的前面去面对一切,尽自己可能挡下这场屠戮的灾难。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虽然不是兵将,也未受朝廷俸禄,但他们世家大族受百姓爱戴,朝廷优待看中,各地学子尊重,应当要当那个率先身先士卒的人。从前他们各个世族之间或多或少的有些磕磕绊绊,无论是在文学注论上,仕途上或者名气等等各个方面总是要争个你死我活,争个对错,有几次为了家族利益甚至闹出过人命。
但他们现在合作共同抗敌,内斗的事他们也许不会停止但外敌来袭他们不约而同的贡献着自己。
就像县官当时知道几大世族联手他很震惊,这样的事情百年一遇,他上任安阳城十年,每次最焦头烂额的就是世家大族们的案子,每每都会让他左右为难。但是这一次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致对外。
每每想到这县官又想连夜带着自家夫人去祭祖烧高香了,还天真的想着以后他的治下应当不会再出世族之间的斗争了,这样他也可以多活几年,甚至政绩也会更好。
“你倒是不要命的很。”不敢看自己伤口的文士转头看向自己的死对头受伤比自己严重多了,颤颤巍巍的说着硬气的夸奖话。
对面正在被宋凡诊治的人见这个总比不过自己的人开口认同自己傲娇的挥了几下还能动的右手衣袖傲娇的说着:“哼,你也不错。但你依然是我的手下败将。”
宋凡每给一位文士治伤都会听到类似的对话,对彼此的承认又夹杂着不服输的语气,甚至还有当场斗起文学注论的。一圈下来包括薛映在内的所有治伤的人都在知识的海洋中深深的遨游了一圈。过后的很久他们都错觉的认为自己应当也算是文士学者之中的编外人员,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深度知识的大门。
几百人的熬药治伤在后半夜也终于结束了,宋凡踏上城楼眺望远方想了很多,在她身旁的是薛映默默的陪着。也许是因为她给他治伤,他才会想要陪在这个看上去有心事的姑娘身边,也许是因为他以命护着她,她才会把心事说给他听。
也或许是刚才的生死与共,也许是更早的丰林村河边接应让两个人有了介于陌生与熟悉之间奇怪的情分,他才会感知到她情绪上的变化,她才会谈论自己一路的所见所闻。
“坐井观天这句话这段时间我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宋凡仰头看着天上呼暗呼明的星星感叹的说着,他也跟着看向了他们头顶同一片天空。他有些理解又或许未能全理解她的意思,只能静静的听身旁的姑娘说着。
“梅林渡宋氏一族医术是高超,可是却坐井观天的隐居世外。”当初想要出来历练的宋凡其实是想要救治更多的人,但一路下来看见、听见了很多事情,有的甚至她认为是话本子才会杜撰的但现实却会明晃晃的摆在她的面前,让她深刻的认识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必要。
事实上她的初衷可能不光是想要把医术发扬光大,还有身为有着冲劲的少年人的勇敢,即使这几个月的游历都是她一个人孤独的前行,因为族中很多长老前辈是不太喜欢这样做事的她。
前行中很多所见所闻都让宋凡无比的觉得她的决定是对的,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她的路。就像薛映,就像那群以前只拿书笔的世族之后。薛映没有置身事外,世族没有为了苟活而卑躬屈膝。她也应当改变宋氏一族一直以来的想法以及祖训才对。
薛映一手一壶酒,把其中一罐递给了身边的宋凡,其实他只是想让她驱驱寒,但这个姑娘跟遇到伤心事喝酒如喝水一样把自己灌的半醉不醒,她头靠薛映肩膀的那一刻薛映才有些后悔他不应该递给她酒的。
不过宋凡酒品比他们七斋好很多,只是借肩膀呼呼大睡,他们七斋赵简喝醉了就开始“滥用”自己斋长的职位抢着饭桌上的菜肴,甚至有时候还会鼓动元仲辛和她一起狼狈为奸,还有衙内喝醉了就开始奇思妙想的想着各种发财手段,王宽倒是没喝醉过,但是小景他认为七斋最无忧无虑的姑娘也是会趴在王宽身上给他们为数不多的单身人士炫耀。
不要命,这是宋凡这次见到他的时候的第一句话。她见到他受伤却没有问缘由,只是默默的治伤,很少有人会这样吧,即使是亲兄弟姐妹也会问缘由的吧。但她没有,这一点让他这一次也认识了不一样的宋凡。
原来有过几面之缘也只是粗浅的认为宋凡是一个活泼机灵有主意的姑娘,不同于赵简的沉稳睿智,不用于小景的单纯可爱,不用于周雅的义气坚定,是一个有些特别的姑娘,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有些细心与信任他们的稳重心思。
看着靠在肩膀上呼呼大睡的人,尤其是两颊灌上了酒后的红晕,显得她更加的可爱。
他默默的陪着她坐到了天明。
繁星闪烁,何人心动。
一瞬凡心,一生驻留。
这时的薛映还未有明确的他喜欢宋凡想法,因为他总是对这种事情后知后觉,原来和衙内搭档任务他都是提补充意见,当初的笑还是衙内教给他的,虽然还是吓到了被他们“软禁”的陈工,但也是从那里之后他慢慢的不断打开新的世界大门。
这次他也有预感会打开不一样的大门,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但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
“都办妥了吗?”
“当然。”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未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安阳城四面八方飞出了多只信鸽,它们去往不同的方向,其中有生路当然也有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