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正楠还是第一次不打招呼就抬腿走人,邹牧川的老脸挂不住了。平时他跟邹绮儿再不好,长辈的三分薄面还是顾及的。
邹绮儿一肚子憋屈,还要装着云淡风清的样子,实属不易。
邹牧川把筷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道:“你越来越没分寸了。”
邹绮儿抬头看了邹牧川一眼,又专心致志地吃着包子,仿佛美味佳肴停不下来。邹牧川挺矛盾的,论样貌家世前程,在龙港卓正楠确实是不二人选。只是他和邹绮儿这样的状态,即使勉强结合会幸福吗?
“绮儿,阿正本来就喜欢招蜂引蝶,你当初既做了这个决定,就该有心理准备。”知女莫若父,好强不服输的人委屈都藏在心里。
“他在米国那两年没有招蜂引蝶,回来一年多也没有。既然他可以为别的女人改变,当然也可以为我改变,我不服。”邹绮儿终于放过包子,拳头握得指关节泛白,咬紧牙根说。
“不服有用吗?他人在你身边,你就占了先机。不管他的心飘向何处,你抓住了人,就有机会收回他的心。可是你看你搞成什么样子了?睡在你身边一年多,还会去想一个样样不如你的女人,你没有责任吗?阿正缺的不是一个能力好气势强的伴侣,这些他都有。他想要什么,你去了解过吗?你还把貂儿弄到他身边,换着是我,也会厌恶。”邹牧川看问题倒是不偏不倚,十分中肯。
“江子扬又回龙港了您知道吗?”
“那又怎样,昨晚他不是照样跟你同睡一张床,餐桌上也尽了未婚夫的义务。你占了这样的优势,又何必把他气走。江子扬有高明管控,他们根本不会联系。阿正还在给你面子给我面子,不错了。”
邹绮儿想想也是这个理,奈何心里那口气不顺。
江子扬对圣高乐此不彼,有时还会先去鼎盛皇宫转一圈点个卯,有时直接去一整天。高明在忙一些不想让她知道让她参与的事情,她也从来不问,一点都不好奇。西皮和大生掌握了她的规律,有时老实地守她一天,有时叫两个小弟看着点,溜出去玩一天。
今天难得高明有空陪她去,也想看她是真打还是混玩。去了几个月,江子扬轻车熟路的换了衣服,稍微热身就和沙袋干上了。这是他们自己的俱乐部,平时无事的成员大部分时间都在这练手。毕竟干他们这一行靠身手吃饭靠身手活命。
江子扬紧咬牙关,刚开始身体扭动的幅度不大,胳膊摆动的幅度大。打了一会儿后,身体微微出汗,便调整姿势。身体摆动的幅度增大,胳膊减少发力,然后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精疲力竭,气喘如牛才停止。稍事休息,又开始下一轮。
高明问北九道:“挺专业的,谁教的她。”
北九诧异,他以为是高明教的。
“她一来就会啊,哦,大小姐在米国的朋友是开拳馆的,应该是那时候学会的。”
几轮沙袋下来,她的衣服早就汗湿了,又去换了一套红色的拳击服。嚇得北九暗搓搓地往人群里钻,江子扬偏不放过他。
“你跑什么,今天到你陪练了。”
北九求饶地看着高明,高明摊手。
“大小姐,你休息一天嘛。”
“再废话,让你连陪三天,来。”她跳上拳击台,擦拳磨掌地招呼北九。
高明终于知道北九怕什么了,江子扬根本不按规定,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得又杂,身体柔韧性十足,弹跳力惊人。最重要的是精力旺盛,不知疲倦,边打边吼北九:“打我呀,还手啊。”
高明见她眼红到发狂的模样,多半是为了发泄。北九累到不行道:“大小姐,休息一下休息一下,我没力气还手了。”江子扬绷着一口劲,必须发泄完才能结束,否则上不上 下不下的不但心烦气躁,还容易导致气逆。
“再啰嗦明天还找你。”北九强打精神,咬牙和她一顿对打,最后两人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歇了一会儿,江子扬去沐浴更衣的空歇,高明问北九:“大小姐天天都这样吗?”
“可不是嘛,兄弟们陪练都陪怕了,她精神太好了。”
高明不屑道:“没用的东西,她还打了那么长时间的沙袋,都给我操练起来。”
换完衣服出来,高明提议带她去吃饭逛街。她拒绝了,太累,想回去躺床上。
索菲亚给她炖了燕窝,高明留下来陪她吃晚饭。席间两人皆沉默,只闻筷子碰撞碗盘的声音。从前和卓正楠吃饭的时候,他能从头唠叨到尾:吃点蔬菜啊,不要挑食啊,你肉吃得太多了,最多再吃一块啊……长那样一张脸的男人,竟然如此婆妈。
“你笑什么?”高明见她去夹那盘西兰花,只管对着西兰花微笑。似乎又不太喜欢吃,看上了咕佬肉,又对着咕佬肉怔怔地笑。吃了两口,不知触动了她什么心事,唇边的笑意更浓了。
江子扬呆住了:“没有,我没笑啊。”
高明道:“都笑融化了还抵赖。”
江子扬摸了摸脸,低头吃饭不语。她真笑了吗?应该没有吧,高明就是容易多心。
高明见她如此,心里疑惑起来。当初他才拒绝她,她便跟卓正楠在一起了。如今他都订婚了,江子扬却处处和自己划清界限。在龙港,卓正楠想见她不难,莫不是……
“你见过他了?”他心凉起来,声音也透着冷气。
果然,多心多疑叫人难应付。
“没有,”江子扬按下心头的不悦,只顾扒着碗里的饭。
“没有你笑成这样?”
江子扬停下动作,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后又去喝燕窝水。手微微颤抖,喝到口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高明冷笑道:“冤枉你了?他现在是别人的未婚夫,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别闹出什么奸情来叫人笑话。”
她和卓正楠居然会是奸情,还是莫须有的奸情。
“奸情也是情,总比无情来得好。”江子扬努力覆盖的伤口,他总要一次一次剥开给她看,提醒她这道伤痕的存在。如今变成奸情,连痛苦都显得那么丑陋和不堪。
这句话是承认了他们尚在苟且吗?高明眼神暗下去,语气凶上来道:“他胆子不小嘛,是他来找你,还是你出去找他?”
这是在审讯犯人吗?江子扬冷冷的道:“终归与你无关吧”。
高明怒不可遏,哗的一声把碗盘砸到地上,飞起的碎片四溅。江子扬光着胳膊,被一块细瓷片划过,细细的流出一点血丝。
“如果我杀了他,杀他全家,让你看着他一点一点断气,是不是就跟我有关了?”
江子扬突然觉得很委屈,不但爱恨全不由她,连表情都不能由她了。她默默退到楼梯口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大滴大滴地掉着泪水。
老何,索菲亚和阿素听到稀里哗啦的砸碗声,赶忙跑进来。
高明怒气正浓,吼道:“你们怎么看的大小姐,她出去见了什么人,什么人来找过她,没一个人知道吗?”
索菲亚跑去扶着江子扬,一边给她拭泪一边说:“明少,你有话好好说啊,大小姐跟你们一起出去的,见什么人我们哪能知道。”
老何也赶忙接话:“大小姐回来后吃完饭最多去看看鱼,几时出去来?再说有监控录像,您可以查看的。”
高明也生气,她不会直接说没去见他吗?非要怼得他胡思乱想发火。
这一晚,她哭着不知灌了多少酒,吐得一塌糊涂。至于索菲亚絮絮叨叨说了什么,全没听清。
第二天高明没叫人接她,由她生气。也算敲了警钟,心里有数别乱跑。
不知喝的什么酒,头痛欲裂。索菲亚早上给她送牛奶,门没掩好,阿素以为家里没人,擦着地把音乐放得震天响。江子扬被吵得烦燥,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没人应。
她光脚走出来,在楼梯口看到阿素正起劲地跟着哼唱,扭腰摆臀的擦洗地毯。江子扬按着太阳穴又喊了两声:“阿素,阿素,小点声。”完全沉浸在音乐中的阿素,毫无反应。
江子扬无奈,只听得一个男人纯净哀婉地唱着。反复两次就听得在唱什么爱比不爱可悲,山盟海誓字字珍贵。最清楚的就是后面两句:想你温柔的双臂,会甜蜜的圈住谁?
江子扬忘了头痛,没有情绪,没有言语,没有表情,了无生气。那温暖过她的怀抱,如今又在温暖谁?
一念花开,一念花落,这山长水远的人世,终究只剩她一人。
阿素擦完地毯,回头发现江子扬环抱双臂呆站在楼梯上。
这个二十多岁的姑娘,黑且健壮,半长的头发烫成金黄色的波浪卷。五官虽然乏善可陈,脸上却有一对又深又大的酒窝,没有甜美,倒是憨态可掬!
“大小姐,你在家啊,要吃早饭吗?”江子扬一动不动,没看她没回答。
阿素忙去关了音响,又问她是否吃早饭,江子扬略摇了摇头。阿素哦了一声继续干活,刚转身就听得一声闷响,江子扬骨碌碌从梯子上滚下来。
阿素吓坏了,飞奔过去扶她起来。江子扬却一副云里雾里的茫茫模样道:“咦,怎么掉下来了。”
“大小姐,快动一下看伤到哪儿了?”
“应该没事,扶我站起来。”她撑着阿素挣扎着起身,右脚掌一沾地,锥心的疼痛直钻脑海。江子扬忍不住啊地痛呼出声。
阿素大喇叭一样喊起来:“老何,老何,老何快来,大小姐受伤了。”
老何拿着花剪,冲到屋里道:“你怎么让大小姐受伤了。”
阿素张口结舌半天说不清楚,江子扬道:“不怪她,我自己摔的。”
老何拿了车钥匙,打电话给高明。高明到医院的时候,江子扬还在照x光。
阿素生怕高明责怪她,紧张得不停搓手。好在只是脱臼,扭伤了筋,肌肉拉伤严重,头上撞了两个包,脸也磕青一块。
医生帮她复了位,输点消炎药水静养就行。
高明坐在病床边,轻轻摸她受伤的脸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在家都能摔成这样。”
江子杨忍着极度的不适感道:“我忘了是站在楼梯口上,一脚踩空就摔下来了。还好没断,过几天就好了。”
“子扬,你要好好的。”他想说的是,你要好好的,不然他这一生就毫无意义了。
江子扬不置可否,只叫阿素给她买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