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扬向来面薄心软,架不住众人的热情,几轮下来就空白了。
好在她没听索菲亚的穿什么小礼服,穿了惯常的白衬衫牛仔裤,否则不知要出多少洋相。
卓正楠看完比赛,反而焦燥起来,吩咐刘伟把完整的视频整理给他。重要的是,他要知道赵空跟江子扬说了什么。
一下午的心绪不宁,早早开车到江圣堂庆祝的酒楼外面候着,他明知毫无意义。
江圣堂众人喝到后面,乌泱泱的,又哭又闹,又打又笑。厕所排成长龙,不是撒尿就是呕吐,甚至连男厕女厕都顾不上。
江子扬喝得天昏地暗,肚里翻江倒海,冲到酒楼门外,扶着树疯狂呕吐。已经吐了几次,胃里除了酒还是酒,喝进去什么样,吐出来还是什么样。
除了胃难受,她全身处于麻木状态。她是不喜欢热闹的一个人,整个世界闹轰轰的繁华,像一场仪式感极强的盛大烟火。心中却是无家可归的慌张,越发显得角落里的她如此凄惶,孤独。
吐到胃里告罄,无力起身。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树,想哭,觉得不悲伤,想笑,觉得不高兴。这样的麻木,叫人心里安稳,再也没有悲喜了。
某人坐在车里,心裂成一片片。此时,她多么需要一个拥抱一杯温水。而他,储存着无数的拥抱,无尽的温水,却送不到她面前。他不该来,看着她无助,自己更无助。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数到十,再没人出来他就把她偷走。
高明整晚兴致不高,他没看见陆挽风,也找不到江子扬。等他踉跄着出来的时候,江子扬差点从树上滑到地上了。
“子扬,你怎么样了?”他想去拉江子扬,一弯腰便控制不住地呕吐。幸得梁烈跟出来,手疾眼快拨开他,不然非吐江子扬一身不可。
梁烈招呼两个人把高明扶起来道:“明少,要不我先送大小姐回去吧。”
高明挣开他们,坐在江子扬身边,打电话给老何,吩咐他和索菲亚来接她。
“我可以照顾她,你去喝酒。”他摆手让梁烈走。
梁烈道:“我今晚没喝酒,先送大小姐回去,晚点再来接你。”
高明双手向后撑着地,转头对江子扬说:“子扬,我是不是很没用,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在米国吃了很多苦。所以,他给你一点点温暖,你就沦陷了,不要我了。”
江子扬平时克制着不愿谈他,也不知如何回绝他,或许这次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道:“不是一点点,是全世界。”
“所以你的世界就容不下我了?”高明想睁开眼睛看她,可是眼皮太重,她的脸那么模糊!
“人生是一段一段的,你是我的全世界的时候,我也没有容纳别人!”江子扬晕得厉害,表达倒还清楚。
“我的那一段六年,他的这一段你打算记几年?是不是再过一年两年你就会忘了他,开始下一段。”高明的计算方式让人哭笑不得,如果感情也有公式,她一定是个学渣,第一次就无解。
“我也想,我真的很想忘了他。我想出一场车祸,醒来就忘了那三年,醒不来就忘了这一生。这样我就不用夜夜买醉,数着分秒等天明。”江子扬笑着说,她真的醉了,醉到不顾高明的感受。
“子扬,我不要失去你,我会帮你忘了他。”
“好,这个忙你一定要帮。”还是做个负心人好,她想。
一辆车缓缓驶来,索菲亚那肥胖又灵活的影子压过来。
“大小姐,怎么喝成这样?”
“别碰我,一动就想吐。”江子扬推开索菲亚的手道。
梁烈倒了热水来,江子扬不喝。他劝道:“你现在没东西可吐了,喝点水洗洗胃,就算吐出来也不会难受。”
江子扬乖乖接过水,刚喝下去,果然就吐了出来,胃里好受了一点。
又歇了一会,梁烈跟着老何他们送她回去。
卓正楠看着她离去,消失!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澜庭集,有时候是天堂,有时候是地狱。
他开车漫无目的的游荡,原来龙港有她的足迹她的回忆的地方那么少。鬼使神差的开到疗养院门口,管不了已是深夜,拎了两瓶酒去老爷子房间。
刚到就被护士拦住了:“卓老先生已经睡下了,您明天再来吧。”
卓正楠道:“我是来陪他的,不会吵醒他。”护士还想说什么,他做了嘘声的手势,推门而入。
老人家己睡熟,他只好坐在沙发上,摸黑打开酒瓶,有一口无一口地喝起来。
思而不语,念而不忘,爱而不得。
他竟会落到如此境地。
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于人要用责任道德来规范自己,束缚自己。而动物,只有胜者为王,无拘无束。
宝贝,下辈子不做人了,自由自在地爱我吧,尽情享受我的爱吧。
他一会儿感慨,一会儿回忆,不知不觉就喝完一瓶,昏睡过去。凌晨五点的时候,老爷子用手杖戳他:“要不要到床上躺会儿?”
他还晕着,半天搞不清楚状况,迷糊的说:“我怎么在这儿?”
老爷子摇摇头叹息道:“被邹绮儿赶出来了?”
他坐起身,倒了杯冷水一饮而尽。
“赶我?你老人家在说笑吗?”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道:“那怎么摸到我这儿来了?”
卓正楠沒睡好,打着呵欠说:“我这不是想你想的睡不着嘛,就来看看你,没想到你睡的挺香。”
老爷子直接挑眉道:“想我?摸着你的良心说,如果你还有的话。”
卓正楠被噎得无语,索性闭目。
老爷子又戳他道:“到底为什么?”
他无奈地说:“你让我睡会儿吧,怎么醒这么早啊。”
老爷子道:“四点就醒了,为了让你多睡会儿,没叫你。”
卓正楠只好站起来,伸个懒腰道:“哇,好有良心哦。”
老爷子道:“那可不,毕竟你跟你爹的良心都长我这儿了。”
说得越来越过分了,他不服气的道:“我怎么没良心了?”
老爷子突然正经道:“我倒真希望你没有良心,就不用半夜跑到我这儿喝酒了。”
他苦笑,不知如何作答。
“阿正,你向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孩子,那么洒脱的一个人,何必给自己戴上枷锁呢。”他的不快乐,全世界都知道。
“我没事,挺好的,这也许是我人生的一段经历,一个过程而已。”他想轻描淡写,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沉重。
“这世间有百媚千红,你样样都去试一下。大不了一天换一个,我出钱,你出力。我就不信那干巴丫头还能胜过万千颜色。”老爷子衷心给他出主意!
“哇,这老头开始不说人话了。”什么叫你出钱,我出力?卓正楠斜眼撇嘴道。
“谁叫你以前不干人事儿。”老爷子反驳!
“以前不干人事儿,你们要批评我。现在干人事儿,你们要挤兑我。做人真的好难啊!”
“你放过自己就是放过她,你放下了,她才会放下。”
“你怎知她没放下?”卓正楠狐疑地问。
老爷子语塞,很快便道:“女人都很难放下,像邹绮儿。就怪我们卓家的基因太优秀了,简直是天之骄子。”
卓正楠并不上当,没有被他绕过去。
“所以我放下了,她并不一定会放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按理说不应该啊,高明看得那么紧。
“我有事只会瞒着你爹,不会瞒着你。”老爷子生气地说。
“那就是我多心喽。”
“你那心岂止是多,简直还小。”
“刚才还说自己良心多。无论什么原因,我天不亮就在这儿陪你聊天,你要不要句句话都戳我心窝子呀。”卓正楠倒在沙发上,捂着胸口说。
“听说你还在针对靳鸣塔,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快退休的年纪,被后辈训得跟孙子似的。”苗致伟劝不住他,状告到老爷子这儿了。
“他无缘无故把子扬打了一顿,要不要我拿那个视频给你看啊?保证你觉得我对他太宽宏大量了。”想起来就鬼火,今天他别想好过。
“你真一点面子都不给邹牧川留了?”
“我当初是答应过他,三年之内不解除婚约不分手,快了。”卓正楠严格遵守约定,甚至没私下联系过他的心肝宝贝。呃,其实是人家不理他,他没硬来而已!
“邹牧川确实快退休了,他会不留后手吗?”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知道谁心里那点小九九呀。
“他又不是地球的球长,大不了不干这一行了。”卓正楠又瞄到了那个保险柜,好奇心又起。
“你不是一向都女人如衣服的吗?怎么这一件就脱不下来了呢。”还要放弃大好前程,另谋生路,人间中毒。
“你真希望我娶邹绮儿,把她嫁给别人?你那么疼她,还给她准备嫁妆,干嘛非让我忘了她。”
“忘了对大家都好。”老爷子总结,不想再起是非。
“忘了她咱家就损失了,她带着这些好东西嫁给别人不如嫁给我,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既挣了面子,东西还是咱们的。”
老爷子听不下去了,一手杖敲在他背上道:“老子没你这么会算账。”
卓正楠夸张地跳起来道:“不跟你玩了,不是被骂就是被打,捡来的都不带这么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