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正楠从明珠塔回来,心情愈发抑郁。
如今的北区警察局,人人规矩得不能再规矩。连刘伟也知道在他面前要掌握分寸,绍仪经常调侃自己是伴君如伴虎。
“绍仪,叫靳鸣塔来。”早上,他一进办公室就吩咐。
绍仪怯怯的说:“长官,不是前天才……”
这频率也太高了,绍仪都禁不住同情起靳鸣塔来。
卓正楠抬起眼皮,看着她道:“你如今是越来越出息了,开始教我做事了。”
绍仪吓得缩回脖子,慌忙道:“是,长官。”
靳鸣塔早有心理准备,发现他通风报信是一顿臭骂。没发现他报信,看见江子扬跟别的男人约会,恼羞成怒也要找他出气。
卓正楠传他,他还能若无其事,这倒是第一次。
他敲门进去道:“报告长官,靳鸣塔到。”
卓正楠并不抬头看他,仔细阅着桌上的文件,慢条斯理的签上字。
苗致伟又听说他要训靳鸣塔,看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事,一路来到卓正楠的办公室前,却被绍仪拦在门口。
“处长,你等一下进去,说不定是安排任务呢。”
苗致伟瞪了绍仪一眼,这是想让卓正楠出了气才让他进去吗?一个二个都无法无天了。
绍仪见他不信,又道:“真的,已经十分钟了,没听见卓长官的声音。”
苗致伟狐疑起来,和绍仪贴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卓正楠批完了文件,直直的盯着靳鸣塔,靳鸣塔也回视他,毫不畏惧。
卓正楠笑道:“不错,都敢跟我对视一分钟了,是个有靠山的人才能干出的事儿。”
靳鸣塔蒙了,台词不该这样说呀,什么靠三靠四的?
卓正楠又道:“靳鸣塔,这两年你累我也累。是我的疏忽,才让子扬被你们抓来。她确实是杨胜霆的女儿,可她自小被抛弃,弱女飘零,身世坎坷。你再嫉恶如仇,她何其无辜,你怎能下那样的狠手啊。她即使有罪,也轮不到你审判,何况是我的女人。”
靳鸣塔被这番话说得完全找不着北。剧本拿错了吗?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嗫嚅着说:“对不起,长官。”对于江子扬,确实是人家放他一马,否则江圣堂的律师早就让他滚去牢里了!
卓正楠摇头道:“你的性格不只是我不喜欢,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吧。我如果想跟你计较,做你下属的时候,就下手了。你还能在警局待到现在吗?她在我的地盘上,被我的下属虐打。你能体会她当时的心情吗?你有考虑过我的心情吗?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晚节不保,但是我没那么做。既然你现在有了新的想法,直接跟我说,我会成全你。”
靳鸣塔羞愧难当道:“我没有什么想法,长官。”
卓正楠不想跟他拐弯抹角,道:“你想去保安局上班,只要他们接收你。我可以给你写一封漂亮的推荐信,没什么不好说的。”
靳鸣塔终于知道事情的原因了,头上冷汗直冒。磕磕巴巴的说:“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
卓正楠走到他面前,趋身向他道:“没有?那你是保安局的线人吗?他们的手未免伸得太长。就算受他们监管,用我的人,也该打个招呼吧。”
靳鸣塔满脸的汗,爬得脸痒痒的难受。他抖抖索索的说:“对不起,长官。”
卓正楠死死的看着他,靳鸣塔眼神躲躲闪闪,再也不敢和他对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对不起我的事儿多了,不过这次是对不起你自己。你的工作,你的名誉,你的晚节,如若不保,不知保安局会不会负责啊?”
卓正楠如果来真的,他的把柄一抓一大堆,光凭那个一分钟的视频,就足以要了他的老命。这把年纪,丢脸丢饭碗丢工作,如何跟老小交代?如何继续以后的生活?
想到此处,他顿时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哐啷一声,靳鸣塔直接晕倒在地。那铁塔一样的身体,卓正楠真担心他把地板砸出坑来。
苗致伟和绍仪听见声响,瞬间冲进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卓正楠在埋头批文件,头也不抬地对绍仪说:“还不弄出去,没的脏了我的地。”
绍仪唯唯诺诺的跑出去叫人。苗致伟尴尬的说:“路过,路过。你忙,不用管我。”
绍仪忙前忙后,把靳鸣塔送到了医务室。那厮只一味装晕,掐人中不醒,掐脚后跟也不醒。直到杨医生说要用电击,他才适时啊了一声,悠悠醒转。绍仪白了他几眼,回到岗位上。屁股还没坐热,卓正楠又叫她。
“是,长官。”她不敢懈怠,迅速出现在他面前。
“庄貂儿今天上班了吗?”
“上了,我马上叫她来见你。”绍仪此时像他肚子里的蛔虫。
庄貂儿刚刚听说靳鸣塔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莫名胆战心惊。但是她是真正有靠山的人,此处不留她,自有人安排更好的去处。量卓正楠也不能把她怎样,气魄比靳鸣塔从容多了。
“报告长官,庄貂儿到。”她踏着正步,立定在卓正楠面前。
正好刘伟进来请示工作,两人交流开了。庄貂儿还敬着礼,手放下也不是,举着也不是。半天过去,他俩却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她腰酸手软,那一点点的从容正慢慢耗尽。
半小时过去,她终于明白靳鸣塔为何晕倒了。
刘伟刚出去,他电话又响了,庄貂儿感觉要崩溃了。她故意的咳嗽声,他如若不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卓正楠在她的抽泣声中放下手机。
“觉得很委屈?”
庄貂儿敢怒不敢言,只是一味低泣。
“你来警局几年了?”
“报告长官,两年。”她大声地回答,带着些许咬牙切齿。
卓正楠放下手中的笔,抱着手臂道:“说说你的工作成果。”
庄貂儿语塞,不停地用袖子抹泪。卓正楠凝视着她,等了两分钟还是不见她回答。
“你领着警局的工资,办着自己的私事。这些可都是纳税人的血汗钱,他们不委屈吗?”他面有责难,语气严厉,眼神带怒。
庄貂儿吓得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没办私事。”
卓正楠目光灼灼,冷笑道:“没办私事?这句话你等一下和邹牧川说。”
邹牧川可是他上司的上司,还是准岳父。就这么直呼其名,庄貂儿预感不妙。
卓正楠摁铃叫绍仪进来道:“去把她的手机拿来。”
庄貂儿站不住了,她转身拉着绍仪。回头看见卓正楠,又连忙放手。
绍仪片刻便拿着她的手机进来,庄貂儿慌得一批,不顾后果上手去抢。被绍仪一闪一推,摔在地上。绍仪趁机把手机对着她的脸,一下就解了锁,递给卓正楠。卓正楠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绍仪喜滋滋的出去了。
卓正楠打开她的聊天工具,已经被删除了。相册倒保存得很完好,密密麻麻全是他这两年在各种场合的照片。尤其是和伊娃那次会面,各个角度各个表情都有,十分详细。
他三下两下,一番操作,恢复了她的聊天记录。她和邹绮儿的对话,数量可观,内容丰富。
庄貂儿想学靳鸣塔晕倒,可手机还在他手中。她忧心如焚,冷汗一层又一层,冒得停不下来。
“你拍我这么多照片,暗恋我?”他实在看不下去,把手机一扔,问道。
庄貂儿汗水和泪水在脸上纵横,妆花得不忍直视,像误入烟囱的眼镜蛇。
“你每天拍这么多照片,聊这么久的天,还有工作时间吗?”
什……么?他恢复了她的聊天记录?这下证据确凿,百口莫辩了。庄貂儿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这回绍仪不是冲进来了,而是直接带人进来麻利地把庄貂儿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