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层无形的薄膜,裹着深夜急诊外科办公室的每一寸空气。
步清昭捏着钢笔的手指微微发僵,指腹抵着眉心揉了揉,试图驱散后颈蔓延上来的酸胀感。
办公桌上的病历报告堆成半尺高,最上面一份刚完成的术后记录还带着笔尖划过纸张的余温,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三个小时前那场惊心动魄的肝破裂修补术。
从下午两点进手术室到晚上八点出来,她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捞着,此刻胃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胃酸灼烧黏膜的轻微灼痛感。
窗外的津海已经沉入夜色,霓虹灯的光晕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白墙上投下一道道明暗交错的条纹。
步清昭抬手松了松白大褂的领口,露出颈侧隐约的青色血管,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看片子,让她的颈椎像是生了锈的合页,稍微转动就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拿起桌边的保温杯,拧开时发现里面的水早就凉透了,只好作罢,重新将注意力落回眼前的CT片上,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嘀——嘀——”
手机在堆满报告的桌面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驱散了些许沉闷。
步清昭瞥了一眼,备注栏里“阿花弟弟”四个字格外显眼,嘴角瞬间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是小时候表弟严峫气呼呼的给弟弟步重华起的外号,他觉得好听就存了下来,后来来了津海工作,被弟弟看见这个备注还被强制更改,但是被血脉压制。
步重华那时候还在刑警学院读本科,每次来医院看她,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运动服,板着张脸,明明是个半大的小伙子,却老气横秋得像个老干部。
姨妈曾翠翠私下里总念叨,说这孩子从小就苦,父母走得早,性子被磨得又冷又硬,只有在步清昭面前,才会偶尔流露出一点少年人的模样。
她划开接听键,声音带着刚从工作状态抽离的沙哑,却难掩笑意:“哟,我们津海市刑侦支队的步大队长,今天怎么有空给你老姐打电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电流声,夹杂着隐约的警车鸣笛声,步重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冷冽,像是淬了冰:“刚结束任务,路过你医院附近。”
“任务?又出什么事了?”步清昭的语气瞬间认真了几分。她太清楚弟弟的工作性质,刑侦队长的头衔背后,是无休止的加班、危险的现场,还有那些她不敢细想的未知。
每次接到他的电话,只要背景里有一点异常声响,她的心就会悬起来。
“小案子,已经控制住了。”步重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下班了吗?”
“刚忙完,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步清昭抬手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目光扫过桌上的空保温杯,“怎么,想蹭饭了?说吧,晚上想吃什么,老姐给你做。”
她和步重华在津海各自安了家,距离不算太远,开车也就二十分钟路程。自从父母离世后,姐弟俩相依为命,姨妈曾翠翠在老家建宁,总惦记着他们的饮食起居,每次打电话都要反复叮嘱“别老吃外卖”“多做点家常菜”。
步清昭厨艺不错,只要不值班,总会喊步重华来家里吃饭,一来二去,这也成了姐弟俩不成文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