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

　　 鸥群盘旋空中，天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海浪像发了疯的行尸肆意拍打着石礁，这显然并非好天气的预兆。

狂妄的雨漂洗着整个城市，巨大的雨点落在岸边的树上，猛得把被海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叶狠狠拍下。尚且未落地，复又被寒风卷起，辗转缠绵，不得安宁。闪电闪亮了整大地，雷鸣震响了海面。

海浪愈打愈烈，似墨般翻滚着的海面赫然出现与海水颜色截然不同的物体。但就距离原因，无法看清。

孩童趴在窗边注视着窗外的一切，眼里透着担忧。中年把屋中炉火打看，经过窗边，他瞥见窗外的景，手上动作一频。孩童竭力想要看清那物体，贴着窗户稚嫩的脸勒出几道红痕也无济于事。他向中年询问望远镜去处。中年问其故，孩童指着那团白浪：

　　“那里有白色的东西”

　　中年闻此，眼神黯了确，转身走入里屋，翻找着什么。但那定然不是望远镜。

雨后海面归于平静，只留沙里夹杂的枯黄残叶证明这场骇人的风暴，中年轻车熟路的寻得一片土地，种下一棵树苗。孩童慌忙地跑到岸边大巨石上，神情担忧望着海面，海面一会儿翻腾起海浪。但貌似并不没有风暴中那白浪那么巨大。孩童轻皱起眉，但海中的生物远比那点疑惑更吸引孩童。

孩童在海边与海中生物嬉闹了几小时，栽树的中年早早回到海边木屋，他拍掉案台的灰尘，掀开一本书上的抹布，抹布已布满灰，连着墙壁还有几条蜘蛛丝。书的一面已因为长期的翻阅与其余书页粘合部分出现空隙。他眼神低沉地盯着那两个字，恨不得盯出个洞来。中年世代为农，识字不多，他第一次知晓书上的文章内容，是幼时一个到海边打渔的老伯读的，他并不认识那个老伯，匆匆几十年，想来也早已逝世。他双手捧起那本书，唤来海边嬉戏的孩童。

二十余年，轿童已成人，工作能力一般，但比起胸无点墨的父亲，他也算半个读书人。他此次回到这个海边木屋，是为给父亲整理遗物。

步入木屋，扑面而来的尘土夹杂着木屑味，熟悉又陌生的陈设，阴森潮湿的内屋让男人怯步。他把床上千疮百孔单薄的被子，不如说是一块布，蹂躏成团，浸入水桶里，桶中的水浮着一些虫子。挑起布，拧干，铺在窗面清洗窗户。只是胡乱涂抹，但总算给木屋带来光明。

他又用布拍打床，拍出一块地坐下，他捧着屋里，也是父亲唯一看过的书 细细端详着有空隙的那页纸上，有两个字重重圈起。父亲没有留下什么，有且仅有这本书，那页圈起的两个字。男人望了望窗外逐渐低沉的天，拢了拢身上的外衣，裏着那本书，步入门外，小时候的那块巨石，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小了不少，但石头又怎会老去？

不知何时，雨淅淅沥沥下着。雨点从万丈高空落下，滴入海中，溅起圈圈波澜。

　　男人全身都已麻木，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待他反应过来时，慌乱地看向怀中的书

　　幸好，还没有太湿

　　转而他跌跌撞撞地跑向木屋，怀中紧紧攥着书，他随意抹了把脸上的水，把手上残余的水抹在里衣，顾不上温度差异带来的不适。确认书没有问题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外面电闪雷鸣，如儿时的那场雨几乎无差，海面翻涌了滔天巨浪

　　白色的巨浪，与那时，一模一样

　　他瘫坐在木屋地面，无视满地污秽

　　良久，雨停了，海的蔚蓝又和轻风一唱一和，使人心境平息。男人麻木地拖着身躯，从口袋掏出种子，胡乱扒开巨石下的土，种下，把土扒回去。他像完成了一件大事，靠着巨石睡了一觉。他用仅剩的工资买了机票。

　　航线会通过那片海域，他一直望着窗外，似儿时那天，玻璃一样的冰冷。通那片海域时，天已然黑了，漆黑一片，只有城市中的高楼大厦才有点点光火。泪水，或许是他现在外表最干净的东西。

　　“存在是相互馈赠”歪歪斜斜的字体很丑陋，显出了提笔人的文化程度不高。旁边是不知从那本书上撕下的小小一张纸，印刷的“鲸落”被人用笔重重圈起，笔水渗透在背面，可见落笔之重。